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魔尊+番外(53)
他微微抬头,望向天南星,气若游丝。“不要抬杠。”他虽是抱怨着,却带着笑意,“杀了他就是了。”
谢非言与天南星视线交锋,这一瞬间,似是有泠泠冷光闪过。
沈辞镜微微垂眼,暗自叹气。
作为天下第一剑的弟子,一个被天下第一剑提着剑鞘揍了足足三年才得到出山门资格的沈辞镜,他会不知道“大敌当前,能打别唠”的道理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不唠还能怎样?打吗?
可敌人修为深不可测,高出他好几个境界,他哪里打得过对方?
若是没有谢非言在此,他沈辞镜疯一把也就疯一把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图个痛快也就够了。
但偏偏此刻还有个谢非言。
——若他死了,谢非言怎么办?
若他死在了这里,重伤至此的谢非言要怎么走出这雪原,怎么活下去?!
沈辞镜心中怀着从未向谢非言说出口的忧虑,所以现在的他虽然表面上是在与敌人探讨人生哲理,但其实却是在拖延时间。
为何要拖延时间?
原来,早在广陵城时,沈辞镜便察觉到敌人的强大,借着摔下酒葫芦的动作,悄悄将传讯发了出去。只要那人收到传讯、闻讯而来,那么眼前的敌人无论是什么境界,都不在话下……可问题是那人不是没来吗!
想到这里,沈辞镜暗暗叫苦:师父啊师父,你到底溜去哪儿玩了?若还是不来,你就再见不到你的好徒儿了!
谢非言自然不知沈辞镜所想,也不知道他们如今除了与敌人硬拼之外,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拖延时间,直到等来一位前所未有的强大外援——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宫无一。
谢非言从未想过这件事,因为于谢非言而言,他的一生从未得到过帮助,也从未渴求过帮助,所以他也从来不对他人的援手抱有过期待,也从未依靠过他人。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赌上性命,他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必须向前!
沉默是死,后退是死,犹豫是死,放弃是死——唯有向前,唯有一往无前,才能在这满是荆棘与坎坷的人生中开出一条生路!
——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谢非言呼吸急促起来,血液中流动的愤怒再一次化作了火焰。
他低低喝道:“剑符……开!”
霎那间,白夜如昼,一道极清极冷的剑意破开云霄,光耀九州!
沈辞镜只感到掌心一烫,而后在他愕然目光中,那被他攥住的符纸便就此融化在了他的手中,化作一阴一阳两道灵蛇,钻入他的身体,瞬息没入他的识海。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悟了一道剑招。
——一剑开阴阳!
漫漫白夜之下。
狂风卷挟着暴雪。
当那锋锐至极冰冷至极的剑意破开天际的瞬间,天南星便感到对面的沈辞镜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如同暴雨之夜的海面,倏尔卷起了狂涛怒浪!
分明眼前的沈辞镜还是那个沈辞镜,分明眼前的金丹修士还是那个金丹修士,但天南星却能感到,这一刻的沈辞镜与上一刻的沈辞镜已截然不同!
如果说上一刻的沈辞镜,还不过是他随手都能捏死的蝼蚁,那么这一刻的沈辞镜就已经是让天南星不得不郑重对待的存在。
为何?
发生了什么?!
天南星不知道,也不敢再等待敌人继续变化下去。
他不再犹豫,骤然出手,那似剑似刀的武器无声消融在了白夜白雪之中,而待到它再出现时,便是在沈辞镜的身前!
黑色的刀锋悄无声息地抹过了沈辞镜的脖颈。
这一切进行得是如此顺利,顺利到令天南星都忍不住惊疑不定起来。
而下一刻,天南星就骇然发现,那被他割裂的,并非是人的脖颈,而是一道虚影,一个镜像。
天南星心脏狂跳,蓦然转身。
在他身后,沈辞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不知何时弃了手上的漱雪剑,不知何时隔着灰与白的雪,用流动着黑与白的光的眼看他。
“原来如此。”
沈辞镜微微笑了起来。
“这便是……剑开阴阳。”
他说着,捉住了一片雪花,随意看了一眼,轻轻一甩。
嗡!
这一片松软脆弱的细雪,在这一刻竟响起了铁器的声音。
天南星瞳孔骤然一缩,目光紧跟着这道雪花,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面前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一片,两片,千万片。
捉摸不定的风暴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沈辞镜的手指开始,追逐着那一片细雪,汇聚成冰,呼啸成海,汹涌而又温柔地洞穿了天南星的眼眶。
——这是雪,也是剑!
漫天雪花轰然化作漫天剑气,将这一片窄窄的天地化作绝地,也将天南星悍然绞成血沫!
此剑一出,有死无生,阴阳两隔。
因此,其剑招名为——开阴阳!
天南星像风一样的来,又像雪一样地消失了。
天地重归寂静。
沈辞镜怔立片刻,骤然咳嗽起来。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重,越来越痛。而他那因强行使用剑符剑意的躯体,也在此刻几近崩溃。
然而沈辞镜并未在意,稍稍缓过气后,便踉跄向前,从厚厚的雪层下将谢非言挖了出来。
从沈辞镜领悟一剑开阴阳,再到天南星被绞成血沫,一切都不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刹那,这片雪原上的雪便厚重了近一倍,倒叫谢非言被深埋其下。
沈辞镜咳嗽着,扫开谢非言身上的雪,将他扶了起来:“没事吧?”
谢非言笑了一声:“没死。”
“这剑符你哪儿来的?”沈辞镜疑惑问道,“之前你怎的不用?”
如果在水上行宫时,谢非言就用了这剑符,那谢非言也不至于惨到如今的状况。
谢非言抬眼瞥他:“为何不用?你瞧我像是会用剑的人?”谋划三年才拿到的首冲大礼包,难道他不想开个能用的好东西?可是这剑符厉害是厉害,偏他不会用剑,全是白搭。
沈辞镜听了,张了张嘴,弱弱发言:“可这剑……不是拿起来就能用了么?”
谢非言:“……”
谢非言吐了口气。
很好,他又一次被气清醒了。
“走吧。”
谢非言说着,踉跄起身,想要向前。
但还未等他站稳,他便身形一晃,又要跌下。
沈辞镜连忙扶住他,咬开手腕上的剑痕,不顾谢非言的恼怒拒绝,又给他喂了口血,而后再一次背起了他,像是拄拐杖一样拄着漱雪剑向前走。
谢非言这会儿已经感到自己越发冷了,连视界都已经变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可这一刻的他却忍不住笑,好像他并非正在走向死亡,而是走向圆/满的终结。
“你可是……剑修啊……”谢非言忍不住笑,也忍不住想要说话,“你怎么这样用你的剑?”
沈辞镜这时虽然也是凄凄惨惨的模样,但他这具被剑意侵蚀多年的身体,倒是比他外表看起来结实多了,只一小会就已经恢复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这世上那来那么多繁文缛节,不就是一把剑而已,怎么方便怎么用就是了。”顿了顿,他小小声,“而且这剑又不怎么样……师父他嫌我费剑,不肯给好剑给我。”
谢非言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心性,便过如此。
这样跳脱,这样纯净,这样可爱。
谢非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再一次嗅到了风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小心!”
倏尔,黑鸦再起。
那被漫天剑意绞成粉末的天南星,竟再一次在二人面前显形。
“倒是我小看你们了。”
这一次,天南星如同泥塑的身体上终于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就像是烧坏的陶人。
但他依然能够说话,能够走动,带着一种来自于异类的恐惧,降临于二人面前。
“这一次,我必不会再留手!”
沈辞镜万没想到天南星竟还没有死!
他心中暗藏焦虑,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执着?明明你心中也不想杀我们的不是吗?!”
但天南星没再回答了。
天南星的身形骤然坍塌,抛弃人形,化作淤泥,后又倏尔暴涨,变作浪涛,向两人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