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魔尊+番外(175)
沈辞镜面色逐渐发沉,终于明白了近些年归元宗大师兄的失踪之谜。
“然后呢?”沈辞镜沉声发问。
“然后……”殊元道人目光有些躲闪,但又很快恢复镇定,“然后在归虚子那老儿准备来找我白玉京麻烦的时候,季于渊终于找到脱身之法,离开地牢……也可能还做了点别的什么。所以仙尊方才说的动乱,大致就是指这季于渊逃脱时引发的乱象吧。”
青霄再一旁听了,不住摇头:“竟如此避重就轻……你怎么不说是你派人去帮助季于渊脱身,并叫那人引诱季于渊放出地牢中的那些妖魔,甚至还引诱他关闭了归元宗的护山法阵,任由妖魔肆虐?并且,做到这一步后你仍觉不够,令人在宫无一面前揭露了风唱柳的身世,然后趁着宫无一心神失守之际,操控风唱柳利用宫无一的暗伤重创宫无一,接着又用归元宗之乱拖住宫无一,令他无暇顾及己身——殊元子,你这是想叫宫无一就此油尽灯枯而亡,是也不是?”
殊元道人神色慌张了起来,万没想到青霄这样不吭不响,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而沈辞镜的面色也终于在这一刻变了。
他不由得看向了谢非言,心中既想要回归元宗援助他的师父,却又不放心将谢非言一人留在此地。
但谢非言头也没回,向背后的沈辞镜比了个手势。
——走。
二人分明从未谈论过这些,但这一瞬间,沈辞镜却明白了谢非言的心意。
沈辞镜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瞬间犹豫,他就做下决定。
“小心。”
留下这一句话后,沈辞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刻,白玉京内,只剩下遥遥对峙的青霄与谢非言,一个昏迷的燕听霜,以及慌张惶恐的殊元道人的魂魄。
青霄并没有阻拦沈辞镜的离去——他若想要阻拦,一开始就不会告诉沈辞镜真相。
所以,这时的青霄只是好奇看着谢非言,道:“魔尊,你将那位小友特意支开,是为了什么?”
在场诸人之中,竟唯有青霄一眼看破了谢非言的心中打算。
“难道是你想要对我说什么?这倒是稀奇,若我没记错,这恐怕是魔尊你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想要与我单独对话吧。”
谢非言淡淡道:“你应当知晓了,我并非前任魔尊楚风歌,而是谢非言,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攀关系。”
青霄眉头微皱,好像有些困惑,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微微摇头,“既然魔尊这样说,那就算是这样了……回到正题,魔尊,你今日特意留下,想要对我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第132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谈不上指教, 不过倒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罢了,希望仙尊能够如实回答。”
“哦?请问。”
谢非言目光扫过这片大地,没有理会身后殊元道人惊惶神色, 缓缓踱步, 离开了殊元道人身旁, 像是已经完全弃他不顾。
但无论谢非言还是青霄仙尊都知道,他们二人的注意力从未从对方身上离开, 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二人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所以守不守在殊元道人身前,其实也已经无关紧要。
谢非言道:“敢问青霄仙尊如何看待白玉京?又如何看待归元宗?”
青霄了然一笑。
他已明白了谢非言的深意。
“白玉京乃是我师门, 而归元宗则是我师门的良性竞争者。二者共存,利大于弊,一强一弱, 弊大于利。”
青霄没有提及白玉京的更多。无论是师门当年对他的辜负也好,还是当年对他的深恩也好,他全都没有提及,因他全都未放在心上。
同样的, 青霄仙尊也没有提及归元宗的更多。无论是归元宗当年对迅猛崛起的白玉京的打压也好,还是当年那些人对有名无实的“大师兄青霄”的嘲讽也好,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 当归元宗向无色/界做交易的时候, 你便也扶持着白玉京入了梦界, 而后,当白玉京身败名裂, 梦界的事也不得不中断后, 你便也去了归元宗, 想要对归元宗做出同样的事,但却没想到殊元子已经先布下了暗手,于是你这才收手回转?”谢非言语调微扬,像是谈论某个很有意思的事。
早在殊元道人说话闪躲,而青霄仙尊又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时,谢非言就知道青霄在白玉京颓败的这几天估计没干什么好事。指不定溜去归元宗做了什么。
而青霄也分外坦然,一口承认了下来:“没错。”
谢非言追问:“你觉得你这样的举动毫无问题,因为你所作所为皆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大义,为的是万事万物的平衡之道?”
“非是平衡,而是良性的竞争之道。”青霄道,“不过其它正如魔尊所说。”
“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好了。”谢非言咄咄逼人,“可你的师门到底还是因你所作所为而受益,就算如此,你也觉得你没有半点私心?”
“世上总要有一个能与归元宗分庭抗礼的宗门,一潭死水的道门总要有一个锐意进取的门派。而既然其它的宗门都不合适,选择白玉京又有何不可?举贤不避亲,魔尊还是着相了。”青霄摇头,神态一如既往地坦然。
谢非言万没想到自己反被青霄怼了一句,顿时摇头笑了起来。
“看来仙尊当真是半点惭愧也无。”
“我问心无愧,何必惭愧?”
“问心无愧?好,很好。”谢非言缓缓点头,面色无波,但那在他心中沉寂已久的怒火已开始悄然点燃,“不愧是青霄仙尊。”
这一瞬间,谢非言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古怪了。
但也只是这一瞬间。
“那么青霄仙尊,敢问你如何看待白玉京的这些人?特别是这些首席?”谢非言道,“青霄仙尊你乃是白玉京的最后一位‘大师兄’,在这之后,白玉京就改为了首席制。能够号令同辈弟子的,唯有首席,而首席,能者居之。是也不是?”
“没错。”
“但白玉京的首席却多灾多难。第一任首席师易海弃门而去,第二任首席徐观己则与白玉京有着血海深仇,第三任首席燕听霜也成了如今模样……青霄仙尊对此可有看法?”
“并无。”
“为何?”
“不过芸芸众生而已。”
这一瞬间,胆战心惊地看着谢非言侧颜的殊元道人,几乎以为下一刻这位魔尊就要暴起。
但最后,谢非言只是露出一个笑来。
“芸芸众生而已?”谢非言道,“哪怕你明知道他们如今的命运,与你对白玉京的扶持和放纵脱不了关系,你也毫无愧疚之心吗?”
从万人敬仰、被凡人立了无数长生牌位的“听海道人”,到疯疯癫癫的老道士;从曾经的齐国太子,到如玉公子们,再到白玉京弃徒;从曾经的楚国皇室,到白玉京首席,到如今被人借体重生的宿体……这桩桩件件,当真与青霄毫无联系吗?
若不是他扶持了白玉京,却又对白玉京内部的一切不加约束,任由各个阴谋弥漫、强弱倾轧,事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而那些本该前途无量的弟子,又怎么会走到如今地步?
他就当真这样半点内疚也无?
青霄不由得摇头,道:“魔尊啊魔尊,果然无论过了多少年,你都是这样愚蠢而天真。”
“你只知晓怜悯弱者,却不知道每个强者都是从弱者而来的,而想要成为强者,就必然要从重重阴谋重重危机里脱颖而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力运气缺一不可,他们自身分明有着天赋,但却没有百舸争流之心,不但过不了天道为他们设下的阻碍与困难,反而就此被打倒,跌落泥土,成为了弱者和那芸芸众生的一员。辜负他们的,乃是他们自己,我又为何要对此有愧疚之心?”
青霄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吾等追求的乃是长生大道,合的是天道,而非人理。若我当真像魔尊你那样,见到弱者便要去扶持一把,那么这些空有修为却无能力也无应对危机的手段的人,最后当倾世危机而来时,他们又如何独当一面,去应对那些真正的危机?能经过血与火的洗练,才是真正的强者,而若是撑不过的,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既然如此,早些被淘汰下去,对人对己,都是好事。”
这一刻,谢非言忍不住发出了有些荒谬的笑声:“你将你自己当作天道?!什么狗屁的‘追求的是天道而非人理’,你分明是人,却将自己当作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