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魔尊+番外(138)
沈辞镜唇角翘了翘,像是自嘲,又像是嘲笑这写书的人,而后他指尖灵力迸涌,将这本书绞成粉末,任其散落风中。
这一刻,沈辞镜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口口声声的道侣,转身下了山,来到后山山脚处的密室冰潭前,在冰潭一旁的玉台上坐下。
洗剑峰的人都知道,这一处密室是沈辞镜平日里修行的地方。但无论是宫无一也好,宋执安也好,无事都不会来打扰他,毕竟这里的冰寒气息除了沈辞镜以外没人能够忍受。
所以只有在这里,沈辞镜才会放任自己做一些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事。
他从怀中一探,拿出了一块红木,一柄刻刀,开始慢慢雕琢起来。他的心很细,他的手也很巧,因此没一会儿,他就刻出了一只展翅的飞鹰,活灵活现。
沈辞镜细细打量,觉得这木鹰虽然纤毫毕现,但徒有其表,未具其神,于是随手塞到玉台下,又拿出第二块红木开始雕刻,接着又是第三块,第四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辞镜开始走神,于是他手中红木中浮现出的模样,也开始悄然变化,从飞鹰变作了一个人的模样——分明意气飞扬,却又温柔纵容。
这人有着一张天生风流公子的面容,潇洒不羁,风姿隽爽。他剑眉入鬓,英气勃发,有着世上最明亮的眼睛,和最坚定不移的信念。他时时刻刻都点燃着狂暴火焰,以心燃火,以身祭火,不是烧毁了自己,就是烧毁了他人。
但这样的人,也会露出从不在人前显露的温柔神色。那人分明巧舌如簧,肆意玩弄人心,但在他面前时却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唯恐某字某句伤了他的心;那人分明风流不羁,能够轻易讨得任何人欢心,但面对他时却又笨拙小心,就连触碰他的手都那样小心翼翼。
沈辞镜目光在手中的木像上逐渐凝固,面色却越发冷了。
是的,这样的人,每一处都表现成喜欢他的模样,所以他也一直认为这个人是爱着他的。
因为,若这样都不算是爱,那么世上还有什么是爱?
所以这就是爱。
所以世上再没有比这人更爱他的人,而他也将会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所以这会是一个完美的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
——沈辞镜本来是这样坚信的。
但他现在……却已经再无法相信任何爱了。
沈辞镜随手将手中的木像丢入冰潭,如鸦羽般的眼睫缓缓合上,闭目修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辞镜听到了宫无一的传唤。
“出来吧。”宫无一的声音像是平静又像是叹息,“如今事务杂乱,你不方便继续待在归元宗。”
“去无色/界走一趟吧。”
第101章 有何不同
当沈辞镜离开密室, 来到洗剑峰峰顶的洗剑台时,已是第二日傍晚了。
这时,暮光在云层翻涌, 黯淡昏黄,但当它们散落在洗剑台上的师徒二人面上时,却只映出了剑芒的冷色。
宫无一端坐洗剑台上,背对着沈辞镜, 道:“今日起, 你就下山, 去往无色/界拜访东海龙王,向他取回我当年放在他那里的一样东西。”
沈辞镜道:“是。”
沈辞镜知道,宫无一会在这样的时间点上将他支出归元宗, 不外乎是琼意口中的“道侣”的事。沈辞镜从未想过要找道侣, 所以外界沸沸扬扬的“玉清道人正在寻找道侣”的事, 想也知道是归元宗的掌门放出去的。
而如今,宫无一将他支出归元宗,无疑就是对这件事的表态。
沈辞镜将这一切看得分明,但他不发一言,就如同真正的寒冰那样,沉默不语。
这样的沈辞镜,比当年那个总是叨叨着让宫无一生气的话的他要识趣可爱多了, 但宫无一心中却充满了不忍。
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转身看他:“百年过去了, 你可还在对当年的那件事耿耿于怀?”
沈辞镜沉默, 并未回答。
于是宫无一再度叹息。
一百年前, 在白玉京的仙宴中, 沈辞镜被人发现倒在白玉京山外的海滩上重伤垂死。他的灵魂迟迟不肯离开身躯,不肯放弃这心脏俱碎的残躯,苦苦等待着什么,于是归元宗的人无法,只能拜托白玉京救治,直到沈辞镜有所好转后,这才带回归元宗将养。
而从这以后,沈辞镜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刻不停地修炼。
原本他三年成丹,十年成婴的速度就已经足以叫人感到恐怖了,可没想到百年后,他竟然一鼓作气,跨过了十之**的修士都无法跨越的门槛,来到了合/体期!
当修士到达这一阶段后,就是真正的脱离凡俗了,只要没有外力的影响,他们就将与天同寿!
因此,当归元宗短短百年时间就出了一个与天同寿的修士时,整个道门都为之震动,而玉清真人的名头越发响亮起来,蜂拥涌向归元宗为沈辞镜举办的大典,之后又受到沈辞镜的美貌所蛊惑,使得“玉清真人沈辞镜”这个名字真正地传播开去,也令沈辞镜脱离了弟子之辈,开始与那些长老宗主之辈同坐一堂。
但对于这样的一切,宫无一却一直怀着一种忧虑,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心里有一个一百年都跨不过去的槛、一道一百年都无法愈合的疤。
宫无一缓和了语调,道:“我知道被挚友背叛的感觉如何,我也知道你心里定然很不好受,但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值得为了他人而惩罚自己。”
沈辞镜依然沉默,什么都不肯说。
这样的态度,令宫无一越发忧虑了。
宫无一沉吟片刻,觉得自己既然作为这小子的师父,那么自然有开导他的义务,于是他缓缓开口,第一次说起了一件他从未对人提过的事。
“你或许曾听说过……我曾经,也有一位挚友。而我与他之间,也曾像你与他那样亲密无间。”
沈辞镜第一次抬头看这位师父,打量了一下对方唏嘘又正直的脸色,觉得这位师父可能不明白这样的“亲密无间”是什么意思,于是重新低头,什么都没说。
宫无一继续道:“我与他在一次切磋中不打不相识,结为挚友,心心相印,如同一人。而那时候,我是归元宗最受重视的弟子,他虽也是他宗门最受重视的弟子,但他的宗门在那时却与归元宗相去甚远。因为这个理由,他在我面前总有种患得患失之感,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愿叫任何人觉得他不配与我为友,于是便发了狠地去寻那天材地宝法器剑器送与我,像是想要证明他的实力……”
沈辞镜缓缓皱眉,察觉到了微妙。
宫无一:“我心中不忍,劝他不要如此,但他一意坚持,我又不知该怎样排解他的自卑感,于是只能放任了他的作为、只能在收到礼物后以同样贵重的礼物回报他,但他却好像更失望了。后来,我的剑法到了瓶颈,我师父认为我应当入世后再出世,以成全我的剑术,但这样的说法传到了当时的掌门耳中,却成了我要挑选道侣,于是便也没有过问我的意见,广邀同道,为我择妻,一如今天的你这样。”
“我那时年轻气盛,看不惯那掌门的做法,直接去同掌门闹了一场,负气下山,遇到了他。我以为他是来安慰于支持我的,毕竟他可是我的挚友啊,但却没想到人心难测,他为了破坏那本就莫须有的道侣大典、为了终有一天能够追赶上我,竟直接迷惑于我,令我与一女子渡过三日**,错过了道侣之典。”宫无一长长叹气,“看啊,人心本就如此叵测,曾经再美好的情谊,也会因嫉妒、自卑、不甘等恶念,坠入魔道。”
沈辞镜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却又不知是否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辞镜道:“后来呢?”
宫无一自嘲道:“后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地鸡毛罢了。或许是因为跟我撕破了脸,他便再不遮掩他的恶念,飞书给我,叫我将当年收下的礼物尽数还给他。我实在气过了头,万没想到曾经的挚友竟会有如此面目,于是愤怒之下拔下四根剑骨还给了他,结果一年后,他竟将他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放在山门,说是那剑骨的‘谢礼’。我虽看不惯那人,但婴儿总是无辜的,我总不能看着她死在山风中,于是只能抱入宗门,叫掌门收下。”
宫无一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