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不说,她偏要不依不饶地让他说。
“你不说,我就不放你。”她抓住他的衣袖,强迫他面对。
陆潜挣脱不了,也根本没有使全力挣脱。
他象征性地往回拉了几下,牵引着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也往他的方向行进。
陆潜无奈地叹口气,声音沉下去:“佟瞳,我问你件事啊。”
“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直视她。
随后听见她不带半分犹豫的回答:“当然喽!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了。”
呜呜呜崽崽,看清妈妈的真心吧。
陆潜眼神游移:“你能不能……不要再说喜欢我?”
他更想说的,是别喜欢我。
他什么都不好,家庭、成绩,他爸讨厌他,老师厌恶他,很多同学害怕他,这样的他,都看不清人生的路,怎么配得上喜欢?
或许未来就像臭鱼烂虾,蜷缩在某个角落。
可是她不一样,她的家庭多温暖呀,有疼爱她的父母,她的成绩也慢慢好起来。
未来的她前途光明。
两个人是相交线,将来之后越走越远。
而且,这才认识几天呀,她就把喜欢挂在嘴上,肯定也只是随便说说玩的吧。
她别再说喜欢,要不然他会当真的。
“啊?”佟瞳懵了。
趁她愣神的工夫,陆潜扒开她的手,轻叹一声,起身走了。
门口有人叫他打篮球,他如往常一般,挂起若无其事的笑,同旁人一起嘻嘻哈哈。
唯独对她,特别残忍的拒绝。
是因为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吗?
还是因为……她太过急切地突破陆潜与别人正常相处的界限,想离他更近一些,反而适得其反,引起不适?
小说里陆潜就是自卑与自负并重,外表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在乎,内心却敏感柔软,晚上躺在床上反复衡量别人不经意的眼神和自己微不足道的过错。
他小心翼翼地承担别人给他的好,过多了,又觉得自己不配,便想要逃离。
这是一个无比纠结的虐待自己的性格。
佟瞳趴在桌上,用手指摸摸保温杯上兔子耳朵。
她该怎么样和崽崽相处啊?崽崽心思百转千回,捉摸不透,还没有兔子好养,兔子喂它吃草就行。
下节课是体育课,同学们早就下楼去操场准备。
随着陆潜离开,就留下佟瞳一个人待在教室,呜呼哀哉,她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
但她现在没病没灾的,没法逃脱这节课。
于是拎着保温杯,去操场上课。
跟着现实生活中一样,照旧做准备活动,然后绕着操场跑两圈。
跑步的时候,班上学生四散,没按原来队形排,佟瞳想找陆潜再说说话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可以聊什么。
于是就跟在他后面跑步。
少年的步伐不急不缓,刚好够她跟上,有些跑的快的男生绕过他们往前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望着陆潜清瘦的背影,总觉得他在故意等她。
跑完两圈后,佟瞳嗓子疼,想找自己的杯子喝点水,结果在放杯子的地方放了一圈,也没看到。
这时候同学们都去自由活动,打篮球、羽毛球、排球等等,三五成群,就她一个人突兀地站在树下,又急又恼地转悠。
她明明就放在树下的呀,怎么不见了。
早知道宁愿渴死也不带下来,这是崽崽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你在找什么?”冷不丁,旁边传来清朗的声音。
佟瞳抬头一看,是那个新学期开学想跟她坐同桌的路人乙同学。
“我的杯子不见了。”她说。
路人乙问:“粉色的吗?”
“嗯嗯!”佟瞳急忙点头,满脸掩饰不住的期待,“你见到了吗?”
“之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人不小心把它踢翻了,我就把它放在器材室了,没想到是你的杯子,不好意思啊。”
佟瞳:“……嗯,谢谢同学。”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同学,他明明是好心,却害她着急了好一会儿,于是她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路人乙同学趁机说:“那我陪你去拿吧,刚好我也要借副乒乓球。”
两个人正准备走,一颗气势汹汹的篮球越过路人乙的头顶,砸在后面的树上,力道之大,秋天树上的叶子哗啦啦落了他的一身。
路人乙呆立在原地,反而佟瞳兴奋地摆摆手:“陆潜!”
陆潜穿着红白色的校服短袖,额头上还黏了些汗,整个人看上去热气腾腾的。运动之后的他眼睛更加亮了。
他点点头,对路人乙说:“不好意思啊,球失控了,你没受伤吧?”
在佟瞳面前,路人乙保持大方得体的微笑,浑然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叶子:“没事,就几片叶子,你们打篮球真猛。”
佟瞳说:“我杯子落器材室了,他说跟我一起去。”
陆潜转头看他,路人乙顿时心虚,下意识解释:“我是去借乒乓球的。”
“我去帮你借,刚好我也要去买水。”
怎么就这么多“刚好”呢?要是听不出来这是陆潜故意的,那佟瞳就是个傻子。
佟瞳赶紧道:“同学,我就跟陆潜一起去,给你带乒乓球。”
路人乙筹谋的计划告吹,欲哭无泪:“好的,谢谢你们。陆潜,你真是个好心人。”
他算是懂了,佟瞳可能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就只叫个同学,没名没姓,对陆潜倒是积极得很,双标得太过分。
器材室离操场的距离不近。
陆潜把“失控”的篮球扔回去,就沉默不语地往器材室走,佟瞳走在他身侧。
两个人都没说话。
陆潜先憋不住,扭头看佟瞳:“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佟瞳正小心翼翼地控制跟他保持的距离,不敢多近一份,怕引起他的反感。
他脚步一顿,佟瞳往他的方向倾斜一点,就立刻像触了电一样,往后弹跳。
陆潜本就阴沉的眉眼此刻覆了层霜。
佟瞳:“没有啊。”
陆潜心里想,嘴上说没有,但行为上就表现出来了。他心里被刺了下,主动的念头也歇了,转过头闷不吭声地往前走。
直到佟瞳取了杯子,他借了副乒乓球,买了瓶水,回去的路上,面色也没有缓和。
他其实更气自己,一面不敢靠近她,一面又盼望她能再主动一点。
他心里有太多不安全感。
逼得他需要反复确认别人的真心。
气氛变得凝滞。
佟瞳先服了软,率先打破沉寂:“陆潜,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巴巴地凑过来,向你献殷勤。”
陆潜面色不变,脚步不停。
佟瞳说:“我自己也挺奇怪的,但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跟你相遇,我觉得算是种缘分。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中心,也是我最想接近的人。”
陆潜脚步顿住,转头看她。
“陆潜啊,你别突然不理我。”想起最近的事,佟瞳觉得委屈像一层层的浪,拍打在心上。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熟悉陆潜这一个人。
自己巴巴地对他好,结果遭到排斥。
她艰难地适应这里的生活,可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你应该想清楚,跟我一起玩,没什么好处的。”
他往前走,走过一处树荫,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头看她。
佟瞳停留在原地,被风卷起了额前的碎发,整个人飘忽得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心中隐隐有点惊异和害怕。
然而等他呼吸几瞬,就见佟瞳朝他跑过来。
她的眼睛依旧亮亮的,眼尾下垂,无端得带了些委屈无辜,脑后扎着两个小揪揪,又显得倔强。
她像一只找不到巢的稚鸟,突然看到另外一只熟悉的鸟,那般迫不及待和欣喜若狂地奔向他。
她扑在他怀里。
陆潜听到她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要厚着脸皮赖着你。”
咚咚咚。
谁的心在打鼓。
崽崽带她上网
放学了。
佟瞳把书包放在合并的膝盖上抱着,手紧张地捏着垂下来的染着腮红的白熊挂饰。
她把熊握在手上,右手大拇指反复摩擦着熊的硬硬的塑料材质的两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