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46)

至于“污垢”本身会如何,关他什么事?

当裴沐正蹲着地摊前,挑挑拣拣一个妇人卖的宝石手串――其实就是一些彩色的、大致打磨了一下的石头,姜月章便侧过头,往一个隐蔽的地方看了一眼。

皇帝微服,身边又怎么会真的一个人都不带?

那一处阴影里,有人点点头,悄无声息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夫君!”

裴沐出声叫他。

姜月章立即回转眼神,唇边已是略略带出一点笑:“嗯。”

“你带钱了么?”

皇帝陛下的微笑……忽然僵硬了。

他垂着眼,与蹲在地摊前、手里已经拿了好几串石头手链的夫人,面面相觑。

那摊主也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姜月章缓缓地眨了眨眼。

在一阵微妙的静默之中,他的目光往边上漂移,试图重新去搜寻隐藏在阴影中的贴身护卫……

可是,却听裴沐噗嗤笑了出来。

“你的表情,可真是……”

她一边笑,一边自己拿出一只布袋,从中倒出三十枚半两钱,笑吟吟地递给摊主,这才拿着手串站起来。

接着,她将所有手串一气全给戴在了手腕上,又来挽着他的手,带他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她还是笑个不停,简直乐不可支,就差东倒西歪地趴在他身上了。

她越笑,姜月章就越茫然。

到出了集市,他终于忍不住:“阿沐,你笑什么?”

裴沐停下脚步,装模作样思考一番:“让我想想……刚才,你发现自己没带钱时的表情,简直像天要塌了一样。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神情,噗……”

她又忍不住笑了。

姜月章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但是,他喜欢看她笑。

所以他也就笑了,摇头说:“天没塌。”

“我当然知道没有……”

“但是,”他认真说,“我以为你不在的时候,天塌了。”

裴沐笑声一停。

她仔细看他的神情,以为自己会看见悲伤的余韵――但是没有。当阳光覆盖了他的眉眼,金色的暖光里,他的目光仍是清淡的,却也异常专注和温柔。

她笑不出来了。

“你啊……”

她叹了口气。却也只是一瞬,她就又拿出了振奋的姿态,宣布说:“集市看完了,我们去山里走走。”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裴沐就拉着他往城外去了。

任城里的不少居民都注意到了这一对夫妻,也都因为他们面生,而多看了几眼。但谁也说不出,这对夫妻是何时从众人视野中消失的。

也许,只有某条巷子里的几个军士知道。

他们正躲在影子里,肩上扛着刀,脚边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都是与当地摊贩认识的,时常做些无赖勾当,而就在刚刚,他们还气势汹汹,想去“找那对外乡人夫妻麻烦”。

现在却成了各自呻吟、小声求饶的伤员。

几名军士用刀柄打晕了他们,还快活地搜刮了地痞的钱包。他们有了额外收入,心情也十分美妙,都小声说笑起来。

有胆子大的,兴致勃勃议论:“按咱们陛下的性子,竟然不是直接将人杀了了事?”

另一个胆子更大的,笑着说:“有那位大人在呢,哪里肯看着平民出事?打一顿得了。”

“也是,那位大人过去虽说满身流言,其实宫里谁不知道,裴大人最是心善,从来不叫陛下打罚宫人的……”

“嘘!”小队长狠狠剜了他们一眼,骂道,“想死自己去抹脖子,别拉着老子!长胆子了,脑袋不要了,谁都敢议论了?”

几名队员一凛,纷纷低头。

……

但是,被军士们畏惧的那一位,现在根本已经彻底忘了先前的事。

他正站在骊山的入山口,仰头望着这座微微泛黄的高山。

西北气候干旱,便是盛夏里,山上的植被也远不如南方青翠。树木矮而壮,小小的叶片集结在一起,却还是挡不住山上发黄的泥土颜色。

“骊山?”姜月章露出了一个代表疑问的神色。

裴沐拉着他,往山里走:“对,骊山。”

他略眯了眯眼,这个神情又很像昭阳城里的那位多疑的陛下了;习惯总是很难改的。他有点怀疑地说:“骊山难道没有并入你们崆峒派?”

裴沐答道:“并入了。”

姜月章就停下来,哪怕裴沐拽他,他也坚决不走:“我不去。”

裴沐回头奇道:“你不爱爬山?还是你是小孩子,来都来了,还要闹脾气?总不能叫我抱你或背你?”

皇帝陛下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一双眼睛也清清冷冷,像突然下了雪。但他的倔强却和任何一个小孩子一模一样。

“我不去。”他重复了一遍,有点恼怒似地,“你们崆峒派的地方,要我进去做什么?万一之后出了什么事,不是平白让你怀疑我?”

“又不带你去要紧地方,就在山里走走,我怀疑你做什么?”

姜月章还是不肯动。

最后裴沐威胁说,他要是不走,她就立刻翻脸、永远都不再见他,他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

却是木着一张脸,略垂着眼、目不斜视,走得还特别慢。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裴沐则领着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兴致勃勃地说这里是骊山哪个景点、那里是骊山哪个景点。像个完全不管妻子心情好坏的粗蛮丈夫。

这两人就以这样一幅别扭又奇怪的模样,逐渐进了山。

山里凉爽一些,草木摇落青影。一点细细的山涧蜿蜒而过,就算这山上的水源。

裴沐在山涧边打了水,洗去了自己的伪装,也顺手帮她受气的“小媳妇”洗了脸。

姜月章也不管,反正由她去做,他自己只顾从始至终垂着眼,神色严肃,只看脚下的路,心想千万不能不小心窥见什么崆峒派的机密。

每当裴沐跟他介绍某某景点时,他就飞快地瞥一眼,“嗯”一声,然后重新看脚下。

可是,他都这样严阵以待了,却不防一转弯,就听见前方清脆的笑闹声。

接着,就是一声惊喜的呼唤:

“――掌门!!”

皇帝陛下陡然僵在了原地。掌门?崆峒派的弟子?

裴沐却轻松地挥挥手,已是强行拽他走过去,对那群年轻的男男女女笑道:“你们在这里修炼?”

这群崆峒派的弟子叽叽喳喳:

“我们侠部是来玩战棋的,他们药部来看上次新种的药。”

“农部说沙土也能种吃的,正在那边捣鼓呢!掌门,要不要叫他们?”

“还有工部,他们说来一起看看,正好试一试新的小水车……呀,来了来了!”

皇帝陛下木然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恨不得将耳朵捂上――如果不是因为两只手都被裴掌门拽住的话。

他这副奇怪的模样,当然引起了弟子们的关注。

他们好奇地开口询问:

“掌门,这是谁?”

“咦,掌门牵着他的手……”

“掌门,这就是掌门夫人吗?”

“不对,应该叫掌门夫君吧?”

“啊?是这样的么?”

裴沐一本正经点头:“对对,这就是你们的掌门夫人,是不是很好看,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弟子们凝神细看,最后钦佩点头:“是啊,掌门真能干,能娶到这样好看的夫人!”

姜月章:……

饶是他尽量不去听,却也不由思索了一下:让阿沐去带这帮崆峒派的弟子,莫不是会带出一群不着调的人来?

裴沐正想说什么,却又止不住低低咳嗽几声,还有些停不下来,不得不摸出一粒药吃了,才算好。

姜月章本已轻快一些的神色,立即沉下了。他抬手将她揽过来,沉默着,轻柔地给她喂了些水。

弟子们望着这一幕,也担忧道:“掌门……”

裴沐摆摆手,声音有些不稳,却还是笑道:“好啦,你们不是在玩战棋?去接着玩,正好也让我夫人瞧瞧你们的厉害。”

年轻人们彼此看看,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

“好!”

“我们定要当着掌门的面赢了这一局!”

“胡说,是我们赢!”

他们纷纷往前跑。

裴沐则拉着姜月章,走上了旁边一处高地。这是一处高低分野,那一边就是一块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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