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31)

好玩吗――好玩吗?!她究竟在想什么,又究竟在做什么?玩弄他的情绪――很好玩吗?!

为什么?

她是不是生他气,气他不信她,干脆就赌气,顺水推舟由得他误会?

他心头如同燃起一把烈火,烧得他满心暴虐,却也……像是烧去了什么沉重的负担,让他浑身为之一轻。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他就知道,阿沐不可能背叛他。她当日坐在那里,分明是早有预料,却不逃跑也不挣扎,那副冷冰冰的神态也一定是因为生他的气。

不错,她一定是太生气了,因为他竟然气昏了头、下令抓她,还对她发火……

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旦察觉这个可能,就一心一意地当作了事实;他的心情开始不断轻盈起来。

姜月章恼怒地一甩袖子。

阿沐,这小混蛋――这该死的、爱赌气的、口是心非的小混蛋!她有没有想过,要是她真的被他处死,那要怎么办!再怎么赌气,也不能用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来玩笑!

他气急了,不由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来人!”他厉声喝道。

殿外阴影中,立时走出一队甲胄俱全的兵士。

“将裴沐带上殿来!”他顿了顿,又很生气地补充了一句,“记得给她拿件棉衣、披件斗篷,再叫个御医上来侯着――发什么呆,去找医令!”

那小混蛋还敢跟他赌气,也不想想就她那病歪歪的样子,真出个什么事,有她好受的!

先把身体养好,再来分说……不,他大约还得先将她安抚好。真是头痛,早知道她就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浪费这么多年干什么?小混蛋,小骗子。

皇帝陛下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他已经开始回忆小混蛋喜欢吃什么,并打算吩咐厨房去熬些银耳羹,还要让厨子记得加点补气血的红枣、枸杞……

他顾自想着。

这时,却有人匆匆奔来。

连滚带爬、惊慌至极。

“陛、 陛下!臣万死,臣死罪……裴、裴大人他……!”

高高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姜月章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那小混蛋怎么了?

他直勾勾盯过去,等那人汇报。但不知道怎么地,被他盯着,那人竟然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得不自己问:“她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不自觉有一种期待:什么都没有,是不是?也许是饿了、渴了、冷了,闹脾气了,或者再坏一点,试着越狱、自己跑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

他望着来人,一直望着。时间好像突然静止。

直到对方跪伏在地,颤声说:“裴大人……去了……!”

去了……

什么去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能理解。他还在迟钝地想:她去哪里,能去哪里?

这宫殿这么大,昭阳城这么大,外头这么冷,还下着雪……她能去哪里?

“去了……这是何意,她去了何处?”他有点困惑地问。

这殿内的暖意在消失,像潮水褪去。他一步步走下台阶;人们在下头跪了一地,好像外面的人也跪了一地。

他们瑟瑟发抖,在无声地恐惧着某个事实。

可是,他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恐惧的?

“去了何处,找回来便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笃定从容的轻笑。

“莫非以我大齐军队之能,还有去不得的地方?她就一个人,再跑能跑哪里去?抓紧去找,能找回来就好。”

没有人做声,没有人应答。

四周一片寂静,天地间也一片死寂。这样安静,静到他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硕大的、鹅毛一样的雪落下来,那声音竟然还有点吵。

太响了。

太静了。

他不经意想起,就在前几天,她还在病中撒娇,非要让他吹埙给她听。唉,她也不早说。早说的话,他就算日日为她吹埙,又如何?

他还忘了问,她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乐曲;什么乐曲他都能吹。纵然不会,等他看看乐谱,练习几日,也就会了。他吹埙是很有天赋的,那是他年少时仅有的一点娱乐。

所以……

“她究竟去了何处?”姜月章不悦地皱眉,拂袖往外走,“再这样磨磨蹭蹭,就要捉不住她的踪迹了。那小混蛋会跑得很……”

“陛下……”

有人颤声说道:“裴大人已经……没了。他……她在狱中,我们并不敢动……”

这时候,他刚刚走出殿外。

飞起的屋檐伸出好长一截,遮了雪,却遮不住风。漫天的风卷着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往他面上扑来。

从白玉台上往外看,只见下头星火点点,远处也有一点一点的灯火。近处的是皇宫,远一些的是昭阳城,是他的子民。

他站在台上,仰头望去。乌云涌动着,一颗星星也没有。

他还在认真地思索:这样漆黑的夜晚,她能跑哪里去,能跑多远?太冷了,至少多穿些衣服再走。

至少再……

他的身体晃了晃。

“陛下……陛下!”

他推开匆匆来为他撑伞的宫人,直接从白玉台上跳下去。他知道诏狱在哪里,他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走直线,这样最近。道路上的雪日日都清扫,只薄薄一层,庭院中的雪倒是很深,让他想起十年前的山野,想起她靠在他怀里,还要笑嘻嘻地、没脸没皮地来叫他“夫君”。

他在往前走。

然后是跑。

他想要快一些,更快一些,这样或许还能追上她。

她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小混蛋,当年独自凑上来,说喜欢他,就非要让他当夫君,后来面对追兵,她说要让他活下去,就固执地豁出了自己的命。

后来到了昭阳城,她竟也狠得下心,什么都不告诉他,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扮演着“裴大人”。她就那样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难道……该生气的不是他?

他只是,只是想生一下气……他不能够生气么?他就是觉得,如果她肯早一些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他,他一定会设法帮她脱困,然后就会将她娶回来、让她当皇后,更不会说什么“你要分清自己是什么”的混账话……

她为什么非要自己扛着?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他只是不知道她是谁,他只是……

他往前跑。

冬日里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地横亘在他面前。他一样样地经过它们,经过这些鬼爪似的黑影,就像走着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第51章 番外:不可心动

在无数个意识朦胧的、细微的瞬间里, 姜月章会觉得对不起阿沐。

是阿沐,是归沐苓,是多年前那个单刀冲入敌阵、为了他连命都能不要的少女。

而不是睡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在无数个细节里, 姜月章会沉默地、痛苦地承认:是的,他对不起阿沐。

他违背了对她的誓言。

违背了他说过的, 只会娶她一个人、喜爱她一个人的誓言。

因为他对身边这个人动心了。

再如何掩饰、如何否认, 如何通过告诫他也告诫自己的方式, 来划出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他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 对裴沐动心了。

身为帝王, 对臣子心动。

身为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心动。

身为守誓之人, 对誓言之外的人心动。

他真是……

让他自己也看不起。

……

姜月章遇到裴沐那一年, 也是大齐初立的那一年。

昭阳城刚刚被定为首都, 皇宫还在修葺,有一半的地方都没有完成。那座黑色为主的宫殿阴沉沉地、威严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谁能想到, 皇帝其实只能住偏殿,其他宫人更是只能先挤在一边?

没有办法,天下初定, 一切都是忙碌、快速又仓促的。

最重要的是颁布能通行天下的制度,迅速将齐国之治转化为天下之治, 先初步令江山稳固。这些才是当务之急,宫殿住所之类,算得什么?

同样的, 他的骨痛虽然磨人,却也并非不可忍受之事。

况且, 这骨痛还是那一年留下的后遗症。自从他亲眼目睹心爱的少女坠崖、为他而死,他就患上了这摆脱不去的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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