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家父还有救?”元逸尘神情一松。
“是。虽过程会稍有繁杂,但不是全无希望。”
“太好了,那就有劳白先生了。”
说着,元逸尘朝白修钧弯腰抱拳。
微微侧身躲开,白修钧语调平静,“不必如此,只要你们兑现承诺,我自当尽力而为。”
将元烈的手放回被中,白修钧掀开他眼皮,便见他的白眼球整个充血泛红,看起来分外恐怖。而就站在床头的元逸尘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不忍与愤怒,他恨恨开口,“赤海楼为非作歹,渡月府助纣为虐。若是家父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南阁拼尽全力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出口的一瞬,空气倏地安静了下来。想到渡月府里朝夕相处的众人,想到明知一切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秦承楚,尽管知道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但伏明就是突然无法抑制的愤怒了起来。
“仅凭空穴来风的传闻和根本算不得证据的蛛丝马迹就可将一切盖棺定论,贵阁的判断是否过于轻率?”
伏明声音平静,语气却冷硬如冰。所有目光一瞬聚集到身上,来自身后的那道尤其分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置若盲闻,只挺直脊背,避也不避迎上元逸尘的目光。
也许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药童会反驳自己,元逸尘一怔,才又道,“你是说那些死去的人身上,来自渡月府独有手法的痕迹是作伪的?”
“没有确凿证据时,一切皆有可能。”伏明不甘示弱。
眼见气氛随着这句话针尖对麦芒似的紧张起来,白修钧及时出来圆场,“我要开始解毒了,烦请元公子避让。你也是,和坐在那边的一起出去,守在门口。”
闻言不再说话,元逸尘意味不明地瞥了伏明一眼后转身离开。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伏明才泄气似的放松下来。
无视来自身旁的视线,伏明目不旁视的走出房间静静站在门口。没站多久,秦承楚也慢悠悠从房间踱出,而后随意的斜倚在另一边。
谁都没有先开口,两人就那么静静守在门两边,直到屋里开始传出焦糊味和药味,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等待难熬且漫长,不知道白修钧什么时候才能解完毒,也不知道赤海楼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伏明不由抬手打了个呵欠。
“若是药童都似你这般模样,怕是所有大夫都不会再找药童了罢。”
熟悉的,夹杂着戏谑的声音让伏明猛回过神,却不往旁看。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明明说的不是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反应是对的。可她就是觉得愤怒又委屈,即使她找不到这些情绪产生的理由。
“听了那些话,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最后,她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是在担心我?”
夜色里,伏明的脸被头顶灯笼的阴影遮挡着,看不清表情。于是秦承楚笑,朝她凑得近了些。
“随你怎么想。”伏明把头扭到一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承楚重倚回门边,一脸无谓,“他们只是在找理由给修行界一个交代。既然如此,解释再多也无用不是么。”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摸黑污蔑吗?”
声音因为愤怒而不受控制的高起来,耳边突然滚过一阵风声,感受到夹杂其中的一丝陌生气息,伏明触电般扭头看去。
不远处树林里,枝头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四周依旧是静静的,仿佛刚才的响动只是她的错觉。
然而秦承楚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和她一样望着树林的方向。
第七十七章
仿佛在印证秦承楚的话一般,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无数的陌生气息随着风的起伏,鬼魅般出现在前方那些烛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数量之多,气息之杂,让伏明甚至生出了自己掉进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灵力波动和刀剑碰撞声很快从树林间传来,不时亮起的光芒映出其中腾挪闪躲的灵活身影,元府护卫已经和不速之客缠斗在一起。
尽管现在的情况确实在意料之内,可混战就在自己眼前发生时,伏明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出什么意外打乱原本的发展。
瞥了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承楚,却见他没事人般一脸轻松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伏明怔了怔,突然就整个人放松下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树林。
相比于隐藏,树林显然不适用于打斗。没过多久,便开始有人打着打着或主动或被动,冲出树林,落在前院的空地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打斗着从树林里出来,前院的空地上顿时热闹起来。
术法的光芒交织着照亮面前一帮人的身影,一拨人黑衣蒙面,一拨深灰短打,没有挡脸,两相对比之下,很容易就辨认出是哪方是元府护卫,哪方是赤海楼杀手。
两拨人身形矫健,出手狠辣,招招力图置对方于死地,不时有或黑或灰的身影被偷袭或击中后残肢落地,口吐鲜血着倒掠飞出。倒下的人很少有再站起来的,战况之激烈,让一直站在门口旁观的伏明暗暗咋舌。
但赤海楼一方的目的显然不止置对手于死地,他们在打斗中一点点朝竹楼方向前进,不断尝试接近竹楼,却被元府护卫死死拦在前院靠近门口处的一小块地方不得寸进。
因此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前院形成了一半地方打的热火朝天,鲜血四溅,另一半地方则空空荡荡,只有不时从打斗一边喷溅出的零星血花落在地上的诡异景象。
“打得很激烈啊,元家这边没问题吧。”
望着对面不断向竹楼这边拉近又缩回的混乱战场,伏明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身后的房间。
“谁知道。”
依旧不紧不慢一副懒散模样的秦承楚说完,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般,突然眯起眼,嘴角也带上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被他一副不合时宜的诡异神情怪的皱眉,伏明不明就里瞥他一眼,“好像有些不安全,我在这楼设个结界怎么样?”
“可以。”秦承楚轻轻“嗯”了一声,似笑非笑斜她一眼,“不过稍后元家派人来,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想想自己作为一个随行药童设下那么大范围的结界确实不合理,伏明听罢默了默,还是斟酌道,“那就这么守着没问题?”
“你觉得呢?”
秦承楚轻笑一声。
耸了耸肩,伏明不再多言,视线还未从他身上收回,耳边突然放大的打斗声让她下意识扭头望向前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离竹楼尚远的战场正在渐渐朝这边靠近,元府护卫节节败退,赤海楼慢慢开始占了上风。
“要帮帮他们吗?”
飞溅的血液落在了离伏明不足五步的地面,她原本就不定的态度立刻摇摆起来。
“不急。”毫不在意对翠竹阁来说,眼前的战局已经到了何种危险的程度,秦承楚只一味盯着对面打斗着的身影,“再等等。”
望着赤海楼一方的杀手被重重包围时突然使出的破阵剑法,伏明几乎立时就明白了秦承楚所为什么要“再等等。”
那是渡月府的招数。
他们用的如此熟练,仿佛真的是被渡月府的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如果不是知道渡月府确实没有任何人参与过赤海楼的一切作乱,如此行云流水的剑法,连伏明心里都要打个问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在外界流传的种种说法也并不全是捏造。”依旧含笑的声音,眼底的阴沉却让人发怵,伏明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风像是助阵般再次大了起来,可这次,和在风声里的,还有来自翠竹阁以外,却和翠竹阁里一样,甚至要更加激烈的兵刃相撞声。
“外面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垂眸看着被踢到面前,鲜血淋漓生死不知的元府护卫,秦承楚周身泛起点点碧绿色的莹光。
“外面的人暂时顾不上这里了。”收回望着声音来源的视线,秦承楚抬手轻触旁边的光点,“在他们赶到前,我先在这些人身上找点东西。”
话音落,他低头嘱了身旁的伏明一句,“注意房间里的响动。”
伏明一脸郑重的点头。
见她谨小慎微的模样,秦承楚眉毛一挑,想说什么又忍住,最后只恶作剧般抬手揉乱她的头发,然后迈着闲逛似的步子慢慢朝前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