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虐就学习(36)

萧亦珩站在一旁环臂看着她没说话。

感受到他的目光江妍兮咽了下喉，贴紧泳池壁，视线低垂，“我有点……”累字还没说出口。

“你害怕。”他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话。

身边是不远处大家游泳激起水花的声音，噗噗的，哗啦的。可她的耳边却只有水浸没身体的感觉，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朦胧，剩下清晰的是咕噜咕噜冒泡声，挣扎着的呼吸，氧气一点点耗尽。

“没有。”她平复着心底的情绪，干巴巴生硬地回了句。

“你的脸很白。”他说。

“一直都白。”她咬紧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黑色泳镜把她有些惨白的脸衬得更白，小小的巴掌脸绷得紧紧的。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等着她承认。静默了好会儿，严肃的氛围弥漫开，最后还是江妍兮先败下阵来，她微皱着眉闷闷地应了声，“嗯。”

她害怕。

当要她直接游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上次溺水的窒息感缠在心间，挥之不去。一望无际的水，没有任何可以拉住的东西，毫无安全感的未知。

她怕再次淹在水里。

“知道怎么在水里站起来吗？”萧亦珩突然问。

思考了下，她摇头。

眸色沉了沉，萧亦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住心底涌起的情绪。

“这样，”他双手伸直往下滑，“然后腿找到地站稳起身。”

江妍兮抬平双手学他的动作，试探着抓住泳池边漂浮，然后松开手，闭紧眼感受着身体的失重感，手臂很快地往下滑，脚踩在池底站了起来。

虽然是很短的距离，虽然才独自漂了一会儿，但她还是自己一个人起来了。

转回身面朝对岸，很长的距离，头顶的灯光照在水面上一闪又一闪，她心底依旧很虚，怎么也不敢游。

恐惧，说到底还是一个很虚的东西，虚到不敢触碰，无法谈及。

看出她还是害怕，萧亦珩朝她伸出了手，向上摊开的掌心里还带着水珠，灯光打在上面亮晶晶的。

“手给我。”他说，语气坚定，瞬间驱走了她心底所有的恐惧。

☆、放手

chapter.40

没有犹豫，江妍兮直接伸手搭上他的手，抬起的手带起了水花，一圈圈涟漪，心跳像水波一样漾着，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果断的就听了他的话。

“听好了，”萧亦珩收紧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平淡，“我拉着你漂一段。”

等等……一段？

“随时会松手吗？”她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瞳孔很轻地颤了下，试图掩住自己心底的害怕。

“嗯。”他很轻却肯定地应了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准备好就开始。”

“我觉得……”江妍兮蹙眉拉长语调，声音有些低但手里的动作很卖力，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想抽出来，无奈他握得紧完全挣不开。

伸出另一只想掰开他的手，刚露出水面也被他一把抓住了。

萧亦珩牢牢扣住了她的双腕，合适的力度，不会弄疼她，可也不会被她挣脱。

垂眸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江妍兮的眉快拧在一起，语气也紧张起来，抬眼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要不再让我缓缓？”

现在就特别怕他会立马拖着她走，然后没漂多久直接撒手，让她一个人在水里扑腾。

“消……”他才说了一个字江妍兮就麻利地接了下去，语速快，一段话念得毫无感情，“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加油，奥利给①。我懂，但是……”

“萧教练在看。”萧亦珩面无表情地说完自己的话，微侧过身露出不远处的人。

江妍兮一抬眼就和教练对视上，他正瞪大眼睛板着一张脸盯着她，黝黑有力的大块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下意识在水里挪了几步用萧亦珩的身子挡住自己。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怕，心跳如雷，十指收紧。“你能不能不要放手？”

“不能。”干净利落两个字。

“那让我再自己练会儿。”说着江妍兮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放手。

“不行。”依旧拒绝。

“你怎么那么不讲理？”

“嗯。”很沉闷一声，像是从胸腔发出的，这次他终于应了。

“……”沉默地看着他，江妍兮心累并且不理解，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萧亦珩握紧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意外让她感觉到一丝温和，“你总要面对的。”

缓一缓、再缓一缓，如果能一直躲避最好，永远抓在池边不过去。

不可否认，她心底深处藏着的就是这个想法。

恐惧让内心太慌乱，不知所措、焦虑，所以下意识想要逃避。像避光的草，永远佝偻着枝叶往黑暗处蔓延。

面对。

视线越过他投向身后波光粼粼的水，头顶的灯光晃眼。晚风从旁边打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一缕缕吹到光着的手臂上，带着寒意拉回她的思绪。

相比之下泡在水底的身子居然会更暖一些。萧亦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吹向她的风，声音沉稳让人安心，“放手后我还是会在你旁边。”

握紧拳头，江妍兮点头，下颌线流利好看。

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做缩头乌龟。

“放轻松，”他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好要拉着她走。看到她站得直直的，皱眉问了句，“你是钢板吗？”

精神高度集中的她像是突然被戳了一下，缓缓在心底打出个问号，什么钢板？

松下紧张的身体思考，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身体绷得太紧了。

“嗯，”江妍兮扬唇笑了，两颊带着浅浅的酒窝，被他一打趣紧张感消散了不少。她也有精神开玩笑了，朝他诚挚地低了下头说：“钢板浮不起来的，麻烦你多多关照。”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站定，牵着双手在水面伸平。他没有直接拉着她就走，也没有多说些什么，静静地等她调整状态。

他什么都掌握得刚刚好，不会给她很大的压力，却也在提醒她不能退缩。

抿直唇线憋气，然后缓缓吐出来，深吸口气后江妍兮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低头俯身下水，放松身体把自己交给他。前进的方向、勇气，和她所有的力量。

水漫过耳际，耳里充盈着很低很轻的水声，感受着水从身体上流过的触感，他拉着她一步步往前去。

紧张的心跳在发现自己在水底其实也没有特别难受后慢慢缓和下来，真正面对害怕的时候才发现，它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容易。

是心底的恐惧扩大了它的轮廓，像狐假虎威投在墙上巨大的影子，最后只是小小的一块石头。

就在她有些放松的时候，他松手了。

感觉到手上溜走的力量，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抓住他。萧亦珩撒手撒得很决绝，又快又不留一丝余地。

身体也因为手上的动作失去重心开始晃动，江妍兮闭紧了眼伸直手，绷着身子跟着左右摆动作保持平衡。

急迫慌张得没有任何时间在心底吐槽萧亦珩松手松得毫无预兆。

艰难地慌着漂了没多久，她还是没能稳住身子，手也并不拢，气也快耗尽了，感觉自己马上要翻到水里去。

脑子里突然想起萧亦珩刚才教她站起来的话，她用手重重地往下一滑，脚快速踩在地上，虽然没站稳脚滑了下但还是自己站起来了。

破水而出，水珠顺着脸往下流，江妍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惊犹未定，最后那一秒还是感到了害怕的窒息。

出水面后混沌的大脑里仿佛涌入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捉不住却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抬起双手捂住脸，她微低下头呆呆地站在水中。

看她的反应不太对，萧亦珩走近她低声唤了声她的名字，“江妍兮？”

没有立马回他，有一段时间的静默。他在水底的手也不由得握紧成了拳，克制住想要握住她肩膀问她怎么了的冲动。

半晌她才闷着嗓子沉沉地应了声“嗯……”，语调拖得有些长，最后竟带了丝很轻的颤音。

一直以来的困惑，那个不敢触碰的猜想为什么要变得越来越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引自“奥利给”视频。

总算写出泳池了！！(躺平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