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星(38)
朱鹤林一愣,确实没听懂。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脚踝一松,心底一凉,下意识抱头,以为自己要头朝下着地,谁知身子已不由自主腾空而起,低头一看,这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
土土土土土!那些土竟像是活了,从地上爬起来,汇聚成一条长蛇的形状,直直顶向他的屁股,把他从桥底顶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农田上空,朱鹤林捂住臀部,响起凄厉的惨叫。
陆惟真蹙眉,揉了揉耳朵。
“啊——呜呜呜呜——”一团烂泥,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堵住了朱鹤林的嘴,他只感觉到那道泥蛇,还有龙卷风,带着自己,跟滚麻花似的,在一片农田的上方翻滚着,还一路摔摔打打。他想吐又吐不出来,泥堵着呢,只好又咽下去,满脸泪水乱飞,屎尿齐流。
前滚翻完了之后是后滚翻,后滚翻完了是侧滚翻,上下翻,摇摆翻……大概十来分钟后,风土同熄,朱鹤林就跟具死尸似的,从空中掉到地上。陆惟真走过去一看,他脸色清白,呼吸紊乱,俨然晕死过去。全身更是伤痕累累,虽都不致命,也够他受得了
陆惟真冷哼一声,手往旁边水塘一指,一股水流飞起,浇在朱鹤林脸上。他呛得连咳几声,睁开眼,看到陆惟真,全身又开始抖,颤颤巍巍爬起来,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大仙、大仙,你饶了我,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陆惟真:“闭嘴!你才是大仙,你全家都是大仙!”
“仙女、仙女、仙女!”
“哼……这还差不多,朱鹤林,今后如果你再敢打别的女人主意,敢碰老婆以外的女人,我就把你从湘江大桥丢下去,让你死无全尸,信不信?”
“信信信!我发誓,发誓再也不碰别的女人,不打她们的主意!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会一直盯着你!”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
第52章 五天而已(3)
陆惟真抬起脚尖,把他的脸勾起来,朱鹤林呜咽两声,青白着脸,完全不敢反抗。陆惟真邪气地笑了两声,说:“你说,今晚你是怎么从夜总会到这里的?这一身泥水怎么回事?你见过谁?”
朱鹤林呆了一下,立刻哆哆嗦嗦说:“我我我自己从夜总会走出来的,想起……想起有急事,结果,结果不小心摔了。我谁也没见过,谁也没见过……”
陆惟真踢他一脚:“滚吧。”
朱鹤林慌不迭爬起来,一瘸一拐心惊胆战走远,仿佛身后被个鬼追着似的。
清凉的夜风吹过,周围重新安静下来。这么闹腾了一番,陆惟真的酒意也醒了大半,就往青黑色石桥墩子上一靠,双臂搭在膝盖上,低下头,一动不动。
“出来吧。”她说。
一个娇小身影从黑暗里走出,不是许嘉来是谁?
“喝酒了?”许嘉来问。
“一点啤的。”陆惟真并不想多谈,“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用泥巴戳他屁股的时候。”
陆惟真“哈”了一声。
许嘉来找了块看起来干净的草地,在陆惟真对面坐下。
“你从来不在地球人面前暴露,这是第一次。”许嘉来说。
陆惟真说:“不,是第三次。”
许嘉来一愣,明白过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混乱滋味。
“别婆婆妈妈的。”许嘉来有点赌气般说。
陆惟真没有抬头,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婆婆妈妈了?难道我一定要装出一副没有喜欢过他的样子?但说破天,也就是有些喜欢而已。我们才好了5天,5天!这世上谁会被5天时间困住?我不会,他也不会。我已经舍了,已经负了,做都做了,我也不会想后悔。桥归桥,路归路,将来他要报血仇我就受。你看着吧,要不了几天时间,我心里就会什么都不剩。我说到做到。”
——
天就快要亮了,大地一片灰暗。
一辆黑色SUV,停在松林堂门口。林静边先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背上的伤没有伤到要害,师父已经替他包扎,算不得什么。陈弦松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就惨多了,上衣没法穿,胸口缠满纱布,头上也是,耳朵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脸色白如金纸。他单手拎着个箱子。
林静边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放上车,哑声说:“师父,说了让我来。”
陈弦松没有说话,他现在也开不了车,坐进副驾。林静边发动车子,师徒俩目视前方,行驶在还空无一人的街上。
陈弦松握拳抵住嘴,咳嗽了几声,林静边看到他后背厚厚的纱布上,又有血渗出,不由得死死抓住方向盘。
“师父,我们去哪里?”林静边问,“要不要去找衡烟师叔?他们一定会出手相助。”
陈弦松没有回答。
林静边心里突然十分难受。两个小时前,师父回到店里,把他叫醒,他当时看到师父跟个血人似的,吓得魂飞魄散。师父却始终显得很平静,擦干净脸上的血,艰难脱掉被血肉粘在身上的衣服,甚至不要他帮忙。那模样只看得林静边心如刀割。
而后缝合、上药、包扎、打封闭和消炎针、收拾行李……师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半字不提今夜发生的事,也半字不提那个女人。
后来,林静边终于忍不住问:“她还要赶尽杀绝?”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连夜逃离。
师父只说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车又往前开了一阵,眼看要上高速,离开湘城界了,陈弦松开口:“静边,我对不住你。”
林静边强忍了一整晚的恨和痛,突然就泄了出来,泪流满面:“师父,没有!怎么能怪你?是她禽兽不如!师父你别难过,求你别难过啊!她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的师父,却只是安静望着前方,眉梢鼻梁,下颌嘴唇,每一寸轮廓,都显得前所未有的削瘦,前所未有的坚毅。他说:“我会亲手杀她。我和她的事,以后不要再提。”
第53章 从此以后(1)
次日。
陆惟真醒来时已经11点,头晕脑胀,恶心想吐。许嘉来和高森都不在,大概一个出去玩,一个上班。
餐桌上放着绿豆沙和包子,热一热就能吃。可陆惟真并不觉得饿,她洗漱完,发现自己无事可做。
一毕业她就成了社畜,起早贪黑每一天,周末也总加班。如今辞了职,反倒不太适应。她把自己摊平在沙发上,环顾一周,新家感觉还陌生,让人不太适应。
当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柜上,那里放着她昨天的背包。她不发话,许嘉来和高森都没动。背包鼓囊囊的,剑放在背包旁。陆惟真静静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最后拿起遥控,开了电视。
傍晚,许嘉来和高森进屋,高森手里拎着一溜饭盒。许嘉来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陆老板,还穿着睡衣,盯着电视,面无表情。就让你觉得,她看的不是电视。
许嘉来又看向餐桌,连早餐都没动。她和高森交换个眼色,问:“你不会一天什么都没吃吧?”
陆惟真好像看电视还看得很专注,软软地答:“不饿啊。”
高森只好去把早餐倒掉。过了一会儿,他把打包回来的饭菜都摆放好,招呼:“吃饭了。”
陆惟真从沙发上爬起来。
三人坐下吃饭。
陆惟真夹了一筷子,咬了两口,吐出来:“真难吃。”
高森和许嘉来面面相觑,这不是他们经常吃的那家餐馆,今天点的还都是陆老板爱吃的菜。你看她现在却一脸无情的嫌弃。
许嘉来试了几口:“好吃啊,不都是这个味儿?”
高森:“对。”
陆惟真心想,比我亲手做的差远了。突然整个人一顿,喉咙里的一口菜变得跟石头似的,噎得难受。
她埋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吃,好像迫不及待。
高森和许嘉来只觉得莫名其妙。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家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怪压抑的。
还是高森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夹了一条鸡腿,放到陆惟真碗里。
陆惟真眉一皱:“腻死了,你自己吃。”丢还到他碗里。
高森莫名其妙:“哪里腻了,你看这鸡腿多肥,这种油汪汪的最好吃。”
陆惟真还是一脸嫌弃:“看到就想吐。”她还在宿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