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108)

冰凉的手覆上丫头扶着自己的手,秦青提声:“管家!”

“是!小姐!”

“领小厮将这院里清理出来,尸,体全数搬出去,其他人,”说到这里,目光扫过去,院中瑟瑟的小丫头,秦青,“秦家是杏林世家,没有怕血的人,都给我站起来,将这院中,擦洗干净!”

许是被她喝住,许是哭得累了,院中嘤嘤之声终于缓缓下去。

秦恪一抹脸上雨水,又提声道:“听见没有!”

仍是没有人动,秦青几步踏下,正正好站在尸身遍布的庭院中央,绣花鞋上立时冲上血水,她似是未绝,只对着蜷缩一团的众人道:“今夜如此,明日,或许仍会如此。坞巢的剿匪之众一日无归,京城,便就一日不会安宁。你我困在这府中时日尚有许多,若是不想与这些你们惧怕之物日日相对,就不要再行拖延。就着这雨水,好生冲刷去,免叫明日青天白日,瞧着嫌恶!”

慢慢的,终有人缓缓站了起来,秦青便就再没去看,只躬身下去,直接伸了手拖起一个被切了经脉,瞪着眼白的人:“芦苇,来搭把手!”

“是!”芦苇冲上去,咬紧了牙去。

秦恪着急也冲过去,抬起另一具来。

如此,那后边人终是止了哭泣,再未犹疑,纷纷爬将过去,一时间,府中人似是商量好了一般,皆是闭紧了嘴巴,跟着秦青有条不紊地处理起来。

待到雨势稍缓的时候,院中已经干净如初,只众人一身狼藉。秦青又命了人去烧水,催了他们去洗漱干净了,将血衣都烧了去。

众人一夜疲惫,到最后已经忘了恐惧,只盼着将这院中打理好。

秦青是最后去沐浴的人,跨进水中的时候,险些栽下,是芦苇一把扶住才没跌下。

“小姐,奴婢替你处理下伤口吧。”

秦青坐在水中,伸手抚上脖颈,下一刻便就撤了手去:“不必了。”

“那怎么行?”芦苇去捋开她的发丝,却是愣住,“怎么会……这儿分明……”

是呀,分明是有血的,分明是该被刺中的,却完好无损,秦青闭眼默了一瞬,便就复又睁开:“赵怀出去多久了?”

“回小姐,昨日小姐叮嘱完他就出城了,是按着小姐吩咐行的官道慢行,应是已经到了。”芦苇蹲下去替她擦洗,险些要哭出来,“小姐,你将婶娘送出去,如何不为自己打算?今夜这般……”

“婶娘有孕在身,受不得一点刺激。”秦青淡道,“我不能走,父亲不在这儿,秦府却还在。”

“那小姐,后边咱们怎么办?”

“昨日那闯进来的,是金胡人,领头的却不是。”秦青道,“放金胡人进来,便就是卖国,由北至京,这一路,想要谋反的可不是一人。”

芦苇带着哭腔:“我们怎么办?”

“等着。”秦青抬眼,“关门,活着,若是有求医上门的便救,莫要乱了方寸。”

瞧见丫头眼中的泪意,这才温柔道:“明白了吗?”

“明白的……”

“记住,斩杀百姓,便就是得其位也不会赢,他们不敢。”

“是!奴婢记住了!”芦苇朗声,替她重新穿戴好。

再出去,院中已经点了熏香,袅袅似是一切不曾发生。

第一零二章 剿匪

坞巢山下, 天色微亮,风雨渐歇,不见人影, 一片死寂。

“回宁侯, 往前是巢城。”

“布政使何在?”

“应在城中……”

蒋岑勒马,黑鬃马嘶鸣一声,他伸手拍了拍, 啧了一声,宁侯往他这边瞧来,目光不善。

“宁侯这般瞧我作何?这朝廷命我等来剿匪, 那也得有匪可剿。如今看着, 倒是荒唐。”

荒唐之人说荒唐,宁侯喉中一哽, 片刻才复问道:“如何不出城相迎?”

“不……不知道……”

“宁侯有眼可见, 为难他做什么。”蒋岑遥遥一指, “这山匪本该在前, 此番却是安静非常。我等出城之势, 这匪寨怕是早便知晓, 此时不在,便是弃山。”

“弃山而逃, 怂货。”宁侯啐了一口。

此话一处, 蒋岑便就觑他一眼,宁侯呵了一声:“怎么?蒋公子这是不同意?言说弃山的人,不是你么?”

“我是说了弃山, 却没说弃山而逃。”蒋岑驾了一声,往前几步,行至那先行兵前, “你方才说布政使应在城中?”

“是!”

“为何是应?你如何判断?”

“我……”那小兵嘟囔一声,遂道,“前头几十里便是城门,城门紧闭不得进。”

“我们自京城来,本是要由西入东门,与布政使接洽,可万万没有先往匪寨去的道理。”话说到这,蒋岑却是回头看向马上宁侯,“您说是也不是?”

“蒋公子这意思,匪尚未剿,是要与本候内讧?”

“哪里敢,就是不知道宁侯埋伏在这山中多少人来,”蒋岑笑了笑,“也不知道,够不够扛到最后。”

此言一出,军中稍乱,那跪在马前的小兵抖了一抖,却是未退。

“蒋公子含血喷人,本侯倒是小瞧了你。”宁侯对着那众人道,“今日我等受命剿匪,该当一心,此番谁在此妖言惑众,谁论罪当诛!”

“宁侯!”蒋岑提起声来,“宁侯既然这般说,那我便就信你,他不是说布政使在城中么?既是山中无人,那便就叫文官先行交接,其他人么,就在此安营扎寨,待议出办法来,再行不迟。”

文官,此时便就是尚有腿疾的陈宴也是安坐于马上,闻声不过是浅淡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司兵监新进的小官突然点了他骂道:“蒋岑!你好大的胆子!文官虽不行军打仗,但此行乃是陛下钦点,宁侯率军,哪里有你置喙的道理!”

“再者说,你如今不也是文官!”

“对呀!所以我先陪你们进去看看就是!”蒋岑笑着应声,“否则这乌泱泱一大群人,那城中怎么塞得下?”

“安营扎寨,自是在城外!此地尚有路程,”宁侯肃目,“蒋岑,你自小在军中长大,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我么?我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宁侯这先遣小卒倒是不知何时派去的,竟是连衣裳都不曾湿,怕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能钻得雨隙,毫寸不沾身呢!”

小兵抬头,不及说话,身后便就有剑锋袭来,蒋岑倾身一斜,那剑竟是直戳小兵脖颈,一字未吐,只血水涔涔流出,人已经倒地。

蒋岑攥着缰绳的手一紧,便听“刷”一声,剑回鞘中,宁侯狠道:“谢蒋公子提醒了,确然有异,如此,当不得进城。”

众人噤声,便是方才说话的新人也是往后缩了缩,一时不敢多言。

“可惜了。”蒋岑忽道。

“可惜什么?”宁侯扭头。

“可惜没了着先遣小卒,咱们如今究竟该如何办,实在是个问题。”

“便就按着蒋公子的意思办,也没什么不可。”

蒋岑驾了马绕着宁侯巡过两圈,方才慢慢道:“原本是可以的,现在却是不行了,侯爷也瞧见了,这小卒乃是从城那边过来,这雨水将停,几十里的路程,好歹需要些时候,再行推演,怕是派他来的人,不在城中。”

“哦,那倒是有意思了?那又会是谁?”宁侯目不斜视,只端直瞧着前头,权当那绕着自己一圈又一圈的人不过是空气。

不想,原本双手持着缰绳的人突然一个抽手,就已经近了身去,胳膊一圈便就将他往那边箍去。

“噌噌噌——”

蒋岑扬眉,复又低头看向自己扣住的人:“怎么?侯爷这些人是剿匪呢?还是要剿我呢?”

“蒋岑!”宁侯脑袋被他圈住,整个人还坐在马上,单是上半身别扭地扭住,脸色都不对了,“蒋岑!你是想反吗!”

“反?”蒋岑似是听了个笑话,“我扣的人是你,反的又是谁?”

正说着,另一手突然便就挥去,将背后袭来的人一剑刺穿,甩出丈远,再开口,声音已经凌厉:“谁敢再近一步,你们侯爷的脑袋,我便就收下了!”

两个新人已经吓得快要晕厥过去,陈宴瞧了一眼,便就拍了马上前几步,垂首的时候,宁侯咳嗽着伸手于他,被他堪堪躲过,甚至嫌恶地掸了掸衣袖。

“陈宴……”这一声喊已经有些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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