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青梅(30)
冯云榉心里有话,踌躇不知该不该说,看了看身旁的侧脸,正欲开口解释,“淑甯表妹,我母亲她……”?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没等他说完,梁淑甯便笑着打断了,她知道表哥为人正直,今日之事对她有歉,“父母之爱子女,则为其计深远,大舅母是真心为着表哥好的,多年来实在不易,不过只待明年春闱后,便要算熬出头了。”
“淑甯姐姐,先前第一句是什么意思?”冯稚晴满脸天真地开口问道。
梁淑甯抬手摸摸小女孩的头顶,认真同她讲,“表姐也不甚懂,概总是要日后为人父母才知道的,晴儿现下只要记得舅父舅母最是疼你的便是。”梁淑甯说的是心里话,前世今生她从未为人父母,自然很难切身体会其间辛苦。
稚晴听了,只歪着小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冯云榉预留了一腹稿的话,这会儿却用不上了,反倒自家表妹的几句话给宽慰了,开口问道,“只是表妹如何肯定,我明年能中?”时间到了这时候,其实他这心里倒愈发的没底起来。
“…我就是知道。”梁淑甯笑起来一双眼睛只弯弯的,月牙儿一般。
冯云榉抿抿唇,心下很受鼓舞,平日里母亲时常唉声叹气,张口闭口便是若考不上如何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却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同他说过,还打从心里信他一定能中。
正当这时,只听从街角传来哒哒马蹄声,一个带了帷帽的黄衣姑娘骑了一匹火红鬃毛的马驹正朝这儿过来。像是一眼瞧见了梁淑甯驻了马,翻身下来,那飒爽鹅黄骑装的一袂掀起极利落的一道弧线来,“淑甯!”
那姑娘抬手撩起帷帽边沿,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来,笑起来更是齿如编贝唇若丹朱,瞧了只让在旁的冯云榉心下一跳,微耸了耸肩膀忙得垂下眼来,唯恐冒犯。
倪若也留意到梁淑甯这身边的一大一小,梁淑甯只开口挨个介绍一遍给她认识,知道面前这鸢肩公子是梁淑甯的表哥,倪若将帷帽稍稍遮下一点,声音也渐小了,“我听说你今日回外祖家,特来碰碰运气,没想着正巧遇上,也不必在往你本府跑上一趟,过几日上元佳节,我家祖母在漪兰坊特组了宴请,拜帖在此不知梁小姐可否赏脸一聚?”倪若出身将门,不甚拘泥俗礼,说话间神采飞扬的模样很是洒脱。
二人最是相熟,梁淑甯也不与她客套,开口打趣她,“何苦倪小姐费力多写这么一张,就是不送拜帖,到时我也自去,若是门口小厮不给我进呢,我啊,可就赖着不走了。”
两个姑娘家相视而笑,又聊了没两句,倪若只说要走了,临走前又瞧了一旁目不斜视的冯云榉一眼,眸底闪过羞赧之色,教梁淑甯瞧见,心下这厢便了了。
前世倪若入宫为妃,并非自身所愿,后来那脸上再无半点熠熠神采,也是教梁淑甯为之心酸的,只是不知这一世倪若的命运能否有所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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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设宴这日很快便到,梁淑甯坐在轿里假寐,身旁还有另一个人,二妹梁淑仪。她刚从院里禁足出来,模样消瘦不少,身上倒是装扮得用功,一身桃粉色百蝶穿花对襟夹袄,下身是贝青色八破褶裙,月匈前挂的是赤金螭吻金锁,毕竟是第一次来赴这样的宴请,来往的皆是京中贵人,小家小户的徐小娘未能见过这样的世面,只恐梁淑仪太过朴素失了体面,恨不得满头珠翠,人群里直打眼才好。
说实在的,若不是前世嫁了周双白之后,硬着头皮赴宴交际,梁淑甯也鲜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倪若祖母是赫赫有名的定远侯嫡女,老太太也精于维系京中人脉,一年到头来她所设宴会往来皆是权贵,而到了年末尾牙就程度更甚,且有说法此次会有宫中的贵人莅会。
今日是一年中最重的节庆,打扮得隆重些倒是不打紧,不过瞧二妹妹怕是被关得太久,有些隆重过了头。而梁淑甯相比之下便俭省不少,身上这件衣裳是前些日子祖母从柜底翻出的一块茶红色料子,颜色温敦不扎眼,现量了身寸寻裁缝做的,上头的绣花是梁淑甯自拿的主意,立领斜襟长衫领口缀翠蓝子母扣,通身素色只在袖口腰际以银丝绣以樱吹雪纹饰,攒成满目一片尤为别致清雅,下身配远山黛色妆花百褶。身前的银项圈散下三绺流苏,随身形一动,仿佛风吹花落一般意蕴非常。
梁淑仪瞧着大姐偏头托腮静坐,帘外日光翩跹撒落一身碎金,一副静好画卷,心里突地又想起上次被她害得罚跪禁足,折腾了十多日才重见天日。那徐小娘整日在她面前叨唠着,要她莫要再去招惹这个姐姐,此番见这人也并非一味好拿捏的。且父亲自那以后再也未踏足仪云阁半步,教梁淑仪心里更觉得这事情严重了许多,思来想去还不是拜眼前这位大姐姐所赐,整日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关键时刻扮猪吃虎,也是一副好心机。
“难得大姐姐这次肯邀我一同出来,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梁淑仪恨恨地开口。
“不外做个姿态给父亲看,不必谢。”梁淑甯阖目,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梁淑仪被她不经意态度气得光火,想如今这大姐姐是愈发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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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待姐妹二人到了漪兰坊,倪若自拉着梁淑甯到一边,她向来不待见淑甯家中的那个庶妹,就像自家府里那位庶的一样,惹人生厌。
漪兰坊仿照前朝皇家园林设计,整个格局缩减大半,倒显得更为精致工巧。这倪家祖母上元佳节当日将整座园子包圆下来,可见手笔之大,况真正内里的行家更知道,这种时候也不是银子多便能说得算的了。
且看这来的人中,门口香车宝盖迤逦了整条西街,候在外的轿夫马夫到街对过买酒吃,上来张口要的便是蒲中酒、黄牛肉,可是平日里拿一串月钱打发的普通家仆所能比的?就算在这园子外,各家轿夫马夫吃起酒来,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四品府朝上的宁可独占一桌,也绝不跟五六品家里的混一处吃喝,更不要说这六品阶朝下的,只怕是连这拜帖都求不来一张的。
园外如此,莫要说这园内情境,京中最贵最重的夫人小姐大多都配了雅间,倪老太太在厅中里外招应这一圈贵客,已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像梁淑甯姊妹二人这样的小孩子,概是来玩儿的,自然就是在外庭里,一众小姑娘三五个凑在一处投壶、两个打六博加上一旁围观的,或是一列人站开玩藏钩。
梁淑仪玩心重好热闹,早就凑前去看了,梁淑甯这边有倪若陪着,倒也不无聊。这宴上也不是没有男客,只轻易不露面,以免冲撞了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且来的皆是世侯家公子,多半陪着自家姐儿来的,一是为着家教礼数,二则其实也不屑在筵厅外走动。
倪若这人不拘家世背景那一套,上赶着巴结的她看不上,自己也懒得四处攀缘结交,今日这园内群芳荟萃的,可她瞧来瞧去,还是觉得眼前的淑甯最是清丽明媚,尤其是今日这一身红,教她看了满眼的惊艳。
梁淑甯见倪若拉着她,要往正厅里去,顿住了步子,道,“倪姐姐,里头都是贵客,我贸然进去不大好吧,若是姐姐有事我便在外间自由走动便是,待你忙清了再来外头寻我。”
两人就站在那筵厅的路口,倪若摇摇头,心说这个傻妹妹,带你进去多在祖母及一众夫人跟前露露脸,日后想说什么好亲事是没有的,更何况她心里还存了另一个打算,若是淑甯能许给覃啸阳,闺中密友成弟媳,亲上加亲岂不更妙?
两人正踌躇着的当儿,里头传了话来,“若丫头,在外头干晾什么天风,还不快进来陪你薛姨母叙话?”倪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听着全倒不像个老人家似的。
倪若回头应了一声,“诶,就来了。”说罢,一把攥着梁淑甯的手往里去了。
倪老太太见倪若进来,指着她嗔道,“大姑娘家的,整日还跟从前泥猴儿似的乱跑。”老太太今年以来眼睛有些花了,眯了眯眼,才瞧清倪若身边带进来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