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点点头。这名头响彻京都,她娘如今还用“再哭小阎王就把你捉走”的话来吓她妹妹呢。
“你晓得这名号怎么来的?”陶姑姑问她。
小环只知道一点:“是殿下当街打死了一人……那人是我们府上的?”
陶姑姑点点头:“正是二房的五郎。其实他这样的恶人,活该一顿毒打。”崔氏一族世家清贵,子子孙孙都应规蹈矩不堕祖上之名,想不到却在二房出了这样一个当街逼^奸寡母孤女的人渣。
这样的恶人谁杀了都是行善积德,可又偏偏是撞到秦王手里,被自家人杀了。崔家二房就只这么一个嫡子,死了以后二夫人立刻也就疯了,平日倒也还好,只是不开口说话,但若是看见或是听见沈肃的消息,立刻就变得癫狂。
从此沈肃就不光明正大登门了,来看望卫国夫人也都是避开他人。
这些陶姑姑都不便与小丫鬟说,叹了一声,只叮嘱:“总之你记着,不要对其他人说起秦王殿下来府中的事。”
小环连连点点头,保证闭紧自己的嘴,这才往芙蓉园里去。
芙蓉园中顾想珑正被架上赛场。
这一切要从一块玉佩说起。
年轻小辈聚在一起赛投壶,也引起了其他长辈的兴致,崔夫人拿出一块飞鹤衔灵芝白玉佩出来做彩头,这块玉佩玉质既白且润,雕刻精美灵动,最妙的是飞鹤头顶的玉质中自带了一抹朱红,画龙点睛之笔令整只丹顶鹤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便会振翅高飞。
这枚玉佩甫一拿出,就激起了场中少年少女的斗志。大家结成三队入场,郑氏姐弟抢先占了当中位置最佳的那只瓷瓶,崔沅娘拉了徐涟贞和顾想珑占了一只。
顾想珑才要摆手退出,毕竟自己对于古代的琴棋书画投壶马球真是样样不通,不想脱人后腿。
但身侧的徐涟贞却拿出来势在必得的气势:“七娘不要担心,这枚玉佩我们定给你赢回来。”
起初她还不明所以,但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一瞧自己腰间的玉佩就明白了。
“七娘你这么喜欢这枚玉佩么?早知我就让阿娘直接送你,换别的物件做彩头了。”崔沅娘说着。
徐琏贞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解释道:“这玉佩与七娘母亲遗物乃是一对。”
崔沅娘闻言也低头去看,顾想珑腰间也系这一枚羊脂白玉佩,刻得是飞鹤衔灵芝,那飞鹤的额顶也是一模一样带着一抹朱红。若是此刻把两枚玉佩对到一处,就可以发现两块严丝合缝,那抹朱红同源同势,就是出自一块白玉出自一位玉刻师之手。
这两块玉佩本是一对。
众人相隔不远,三人的动静瞒不过其他人。郑二娘前些时候在贡院与顾想珑结下仇,此刻自然不放过,当场就嚷出来:“顾七你赢不了也不必急,我弟弟最擅投壶,待我们赢来,你上门来取就是。不为难你,给我弟妹奉一杯茶就能取走玉佩。”
此言一出,场上徐琏贞和薛恒都变了脸色。郑玳如今还是个顽童,并没有婚娶,郑二娘有此一说只是要把顾想珑比作妾室来羞辱。
“郑二娘说话好没道理!”
顾想珑当然不会让她这样嘲讽自己,踏上前一步,振声压下了纷纷议论声,看着郑二娘道:“这玉佩确与我的是一对,可我这枚是亡母遗物,一枚是崔夫人的爱物,分明是两位长辈少年时闺阁之情的鉴证……”
郑二娘听着话音有些不对。
顾想珑一脸激愤道:“如今你确满口胡言是男女私情的证物,你若是要诽谤我亡母名誉,顾家、徐家断然是不会答应。寸草春晖。我虽弱质女流比不得郑二娘你皇亲国戚,但就算是去敲登闻鼓也要讨一个公道。”
又来了又来了,顾七又开始小题大作借题发挥大做文章。郑二娘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连带崔沅娘和崔大郎都面色发青,毕竟自己说这对玉佩关乎男女私情不也把崔夫人带进来了。被顾七这么一说,她就是在别人家里、当着别人的面骂他们的娘。
“是我满口胡言,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我绝无这个意思,只是太喜欢这枚玉佩了所以说话欠考量。”郑二娘还记得今日出门母亲叮嘱不要惹事,只好低头讨饶。
“那是什么意思?”顾想珑不愿意接受这样没有诚意的道歉,又问:“难不成是郑二郎喜欢女子饰物,想与我做姐妹么?”
郑二郎跳脚道:“我不是!”
顾想珑掩唇笑起来,故作体谅道:“那你们姐弟直说便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有男子生来喜欢作女儿打扮的,我们也能理解。”
郑二娘真是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涨红了脸喊道:“我们不比了。”甩下这句话就扯着弟弟离开了。
郑氏姐弟走了,场上余下的众人也面露尴尬,郎君们都不打算参与了。毕竟按顾七的话,谁比了,谁就是想与她做姐妹。
崔沅娘打算使人趁机将玉佩换下来,这样有意义的玉佩还是直接送给顾想珑的好。可还没等她发话,一支羽箭就抢先投入了百步外的瓷瓶当中。
羽箭入壶的声音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众人都向来处看出。陈荔迎着大家的目光,又持了一支羽箭,问道:“谁与我比?”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称呼,把沈肃的封号打错了orz
☆、第 21 章
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定国公陈小娘子善骑射,男子难敌。且看她刚刚投的那支羽箭,径直入瓷瓶细颈,当中并未碰撞到瓶口,可称得上是妙手。
但那枚飞鹤衔灵芝白玉佩如今对顾想珑意义非凡,她硬着头皮也得应战。还好有徐琏贞和崔沅娘帮着应战,与陈荔一连投了十余发,每投中一发,婢女便上来将瓷瓶往外挪一步。几番比试下来,瓷瓶已经距离他们百余步了。
徐琏贞和崔沅娘并不能算是精通此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几次箭矢都击倒瓶口,晃了几晃好险才落入瓶中。而陈荔却越来越得心应手,仿佛是随手一掷就投中了。
瓷瓶又往外挪了一步。
握着箭的徐琏贞犹豫了许久,听见陈荔那边抢先投出羽箭,响起箭矢入壶的声音。她想一想还是将箭递给崔沅娘,可崔沅娘拿了箭也是没有把握的摇摇头。
崔大郎在旁边也摇头叹气:“这样的距离,我也是没有把握。若是三郎你的手没有伤就好了,你定是能投中的。”
“只是皮肉伤,不如让我试一试。”薛恒说着便要去取箭。
顾想珑抢先把箭拿走了:“莫要开玩笑,会试迟早要再开,你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
薛恒听着笑起来,安慰她:“无妨,这枚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
顾想珑干脆把箭背到身后去,反正是不肯给他。
陈荔听着这边的嬉闹只觉得刺耳,皱起眉来瞥了顾想珑一眼:“顾七你若比不了认输就是。”
顾想珑正是打算要认输。
铛的一声,一只羽箭投入了顾想珑的那只瓷瓶。
那箭流星一般去的飞快,众人都未来得及看清去势,直待它入壶才反应过来,仔细过去一瞧,那甚至不是羽箭,只是一根玉箸。大家惊讶着去寻投壶之人。回头看去,那玉箸竟是从芙蓉园畔的高楼暖阁上投出来的。那小窗开着半扇,后面站着一位少年,距离之远竟然瞧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看见乌发上那顶紫金冠。
其余人认不出人,崔大郎崔沅娘两人确实知晓内情的,那暖阁上投壶之人除了沈肃别无他人。不等别人开口询问,崔沅娘就抢先与陈荔说:“我们有了帮手,荔娘还要比么?”
一位是站在园中持羽箭投百步以外的瓷瓶,另一位则是在远处高楼上用玉箸投,其实高下已经分出。
陈荔只是不甘心,咬唇吩咐婢子:“再来。”
一连又投了十数回合,陈荔的羽箭逐渐也失了准头,几次擦着瓶口入壶,而高台之上的玉箸却箭无虚发,次次都直入瓶中。
周遭围观的人开始起哄,有的问崔沅娘:“你家兄弟姐妹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投壶高手?”
有的逗陈荔:“陈小娘还是别比了吧,这一看就是人家技高一筹。你这样比,难道是拼最后暖阁之中玉箸用尽,无器可用?”
又一回轮到陈荔,这次她持着羽箭许久都没有投出去,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她忽然将箭掷到了地上,认输道:“是我技不如人,这玉佩是台上高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