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贪官的求生日常(穿书)+番外(84)

“圣上,微臣特来请罪,”帘幕三尺之外,顾望瑾跪的挺直,“会试有女子冒名参考,微臣过失莫大。”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开始只觉宋钦柔和陵州州府造册的个人档案中大相径庭,并非没怀疑过她的身份,但就像宋钦柔确信的那样,超乎法度之事,他都及时止损。

于理,身为士子,寒窗苦读数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乡试来到会试,他也是科考过来的,其中艰辛自然了然于心,九州鲜有男子坚持下来,更遑论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于情,身为女子,非但不三从四德,还胆大包天顶替亡弟身份,公然欺下犯上,触犯大梁律法,判处车刑都不为过,试问大梁开国以来,有哪一条符合这点的先例?

此等匪夷所思、惊世骇俗的举动,综合种种考虑,因言行举止有悖于州府的相关记载便轻而易举把人与冒名联系,实在太刻薄了些。

正是被这样与其说有仁有义、不如承认妇人之仁的想法禁锢着,才让他错过了最佳解决时间。

等真正收到奉光院消息的时候,明显为时已晚了。

丝毫不给他平复心绪的时间,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当机立断决定连夜进宫面圣。

甚至连仪态都不顾,直接调运内力、以轻功飞至皇城门口,亮出丞相特持金牌,才被神策营放了进去。

他想过那些人留有后手,没料到顶着大公无私、铁面无情的由头,秦敬泽先一步向大理寺告发。

反正科考从头到尾的一切事项,都是当朝堂堂顾大丞相经手,就算圣上怪罪下来,理应由主考官负全责。

律法规定,凡属欺君罔上之流,除主要在责者外,其他人主动揭发可将功折罪,若全程提供证据推进案情,则可官升一职。

当初定下这条律法,主要出现在男主被泼通敌叛国脏水的情节,看着合情合理,不过是打着人性化的口号,光明正大内涵男主、给男主制造麻烦而已。

万万没想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同样的麻烦提前降落,唯一的区别就是“麻烦”变成了创作者,还是有苦难言、怎么都否认不清的理由。

从秦衍差点被剥夺科考资格开始,到借月牙山之手掳去储君,再到陆府内外的公然刺杀,一桩桩一件件,终究是他眼界太窄、太低估秦敬泽的手段了!

不可否认,这样一位优秀的贡院院丞,有足够的借口记他仇;也确实是他太自负太轻敌,才走到如今这步两难之境。

处理不好,别说连宋一案会不会真受车刑,他会不会前途就此止步,就是整个顾家,恐怕都难逃一劫。

所以……只能选择来面圣,以一己之力揽下全部罪责,以求圣上宽恕他人。

“女子?”后面那个字的尾音明显拖长了一些,紧接着帘幕内忽然穿飘出一道轻笑,“定宁也会犯错么?倒是出乎朕多年认知呐。”

若是放在平常逢年过节,圣上唤顾望瑾的字,倒像拉近了君臣之间的隔阂,可眼下这种谈论罪犯的局面,如此称呼只会让人深感毛骨悚然。

“是微臣之失。”顾望瑾否认不了,或者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否认。

“罢了,”圣上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哪怕看不清他的神色,顾望瑾大抵知道他是万分期待的,“那顾相与朕说说,论律此女该当何罪?”

欺君罔上者,除以极刑焉。

不知怎的,短短十个字,别说轻而易举说出来,就是在心里过一遍,他都觉得整个人沉闷喘不过气来。

但让他明知宋钦柔有错在先,还要抛开自小所受“坚守礼法教义至上”的信念,说出恳求宽恕的话,也实在做不到。

生平第一次,他竟升出了一股无法反驳自我的无力感。

“……圣上,太子殿下求见。”忽然,一道雌雄莫辨的尖锐声自门外传来,圣上明显愣了一下,倒也没说出阻拦的话,“传。”

“儿臣见过父皇。”楚昭珩的脚步明显利索了很多,右腿完全没有不出曾中毒素、差点被废的痕迹。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顾望瑾原本泠泠清冷的声音,刺客却沙哑的厉害,甚至连楚昭珩都注意到了,下意识投来关切的目色。

顾望瑾:“……“

轻轻摇头,以示自己无碍。

“这么晚了,珩儿怎么来正清殿了?”圣上率先提问,言下之意最好有要紧之事求见。

身为储君,自家亲爹是什么性子,楚昭珩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省去了寒暄,直奔主题道,“儿臣所求,与顾相所求当同。”

最开始的讶然过后,顾望瑾很快想明白关键。

怕是容涣玉也收到连宋入狱的消息,特意与太子相商,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让太子连夜面圣。

毕竟月牙山一案,连宋也算误打误撞解除两人危机,由太子来陈情再合适不过。

见圣上没有阻拦的意思,楚昭珩略显稚嫩的小脸紧紧绷起,“父皇,此女虽有悖我大梁律令,但救儿臣于水火也是真,还请父皇看在她并无恶意的份上网开一面。”

圣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着急揪顾望瑾的短处,忘记按部就班询问犯人是什么身份。

但天子会失误吗?一切过错都是臣下办事不利造成的。

所以他略微沉吟一番,终于从记忆角落翻出的确有一位救储君有功、还被自己随口封为小官的士子,“那珩儿的意思是?”

楚昭珩没打算拐弯抹角,眉目在夜明珠照映下多了几分温濡,“儿臣恳求父皇,能给此女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将功折罪?”圣上的音色晦暗不明,起身走至帘幕前,透过冕旒俯视台阶下方,话却明显对顾望瑾说的,“依顾相看呢?”

顾望瑾:“……”

他默了默,明显不受上方六十度视角处传来的压迫感,不卑不亢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其职务,遣返归乡。”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确实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官场终究太过复杂,不适合连宋的性子,若是继续呆下去,迟早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何况……九州以来,绝无女子为官的先例,即便圣上法外开恩容许她留在京兆府,以男装示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那珩儿的意思呢?”圣上微微侧眸,冕旒的串珠叮咚作响,恰好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革其职务,遣返归乡?

的确是个不错的处决法子。

“回父皇。”楚昭珩暗暗看了眼顾望瑾凝重的侧颜,不知是不是夜明珠太亮,总觉得他的面容过于苍白了些。

想到太傅说的话,他轻叹一声继续道,“儿臣以为,法度之外,亦有人情,儿臣听闻此女在陵州风评尚佳,莫不如折中顾相的意思,留在京兆府戴罪立功。

让连宋留在京兆府,并非完全出于为顾望瑾着想的角度,自己也存有一定的私心。

月牙山遇到连宋,总觉得长相过于熟悉了些,后来回到宫里,想尽办法找到母妃生前画像,二者居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没等他过多深究,便受到容府传讯,得知连宋冒名顶替参考入狱一事,匆忙之下他顾忌不了太多,毅然决然赴正清殿恳请父皇法外开恩。

好在连宋是他的救命恩人,有足够的说服理由支撑他。

否则大理寺那种地方,在判定犯人之前,只要保证人没死就行,至于怎么活,那些狱卒也不会管。

“珩儿呐,”圣上一拂宽袖,复又坐了回去,“朕明白你的意思,可若是每个犯错之人,都能凭借过往的善举获得宽恕,那要律令有何用?”

没等两人回应,圣上接过内侍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何况圣人所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与人为善可不是犯错的借口,这些道理太傅当与你讲授过吧?”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可下首两个人每一个蠢的,自然明白其中的深层含义。

以连宋为出发点,不仅内涵顾望瑾办事不利,还把容涣玉都扯了进去。

“讲过,可是……”楚昭珩还想再辩驳,却被圣上轻飘飘的语气打断了,“好了珩儿,你还小,难免受一时的表象蒙蔽,朕会让太傅给你酌情增加功课,免得被小人利用。”

通过年龄的理由让楚昭珩闭嘴,同时告诫顾望瑾那么大一个人,没有足够的眼力见,就别轻而易举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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