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小时候家里就买的。”严言不知其意,笑着低头给他倒甜水喝,还道,“我没有放糖,甘蔗本身就甜。阿姨说你喜欢喝冰汽水,但是夏天还是喝热的好,你尝尝吧……”严言倒满大半碗,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地把碗推给他。
安歌更不扭捏,端起碗喝了口,第一口入喉他就又想拍桌了,怎么这傻子煮个甜水都这么好喝呢?!
“怎么样?”严言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安歌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算能入口……”
“那,那你还喝吗……”
“随便吧……”
“你再喝点吧?这个去湿气的,夏天喝,对身体很好的。”
安歌冷漠出声:“嗯……”
严言赶紧举起玻璃罐又给他倒了一碗,生怕晚了安歌就不肯再喝。安歌这才又去看他的脸,真的变白了。他想起上辈子时,缪柏言就喜欢拉着他喝各式茶。缪柏言好茶,有什么好茶叶都要拉着他一起品,不厌其烦地泡功夫茶,第一口都非要他尝。
安歌普通人家出身,对这些茶是真的不懂,也喝不出来差别,却也只能一次次喝。
后来他演了一部古装电影,拿了奖,戏里有个经典场景是和女主一起在雨中的亭子里喝茶,被无数人夸赞,说他们是一对璧人,更被剪进无数自制视频中。他们俩的cp粉更是疯狂涌现,cp排行榜上,他们俩的cp保持第一的位子,足足持续了有半年。
缪柏言又不行了,气得很,先是在一个慈善晚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花三百多万把他的那套戏服拍回来,逼他穿不算,还要令设计师再做一身一样的自己穿。
正巧他有处房产是仿照苏式园林建的,最不缺亭子,也非要拉着他去亭子里,在雨中对坐喝茶。只可惜,那阵子始终没有下雨,但凡有时间,他便要拉着安歌去喝茶。基本上,每次喝到最后,两人都在亭子里做起了其他的事。
有次,做到一半,忽然就落下雨。缪柏言狂喜,人来疯了似的,笑着伸手就彻底把他的衣服给拽了下来,反手扔进水中。安歌还来不及骂一句,便被二少爷堵着嘴死命亲。当时炎夏,暑气重。可亭子临水,被高树矮丛包围,又有凉气。绵绵雨丝落下后,就连怕热的缪柏言都不觉炎热。
那天,厮混到后来,他们紧紧抱住彼此,似乎都想将彼此化进自己的身体中。滚在亭间的冰凉地面上胡作非为,满身汗,既凉又热,还差点顺着滚进亭边水中。他们滚出亭子,淋着雨,像两个疯子啃咬彼此。
安歌也还记得,视野中,三百多万拍回来的戏服在水中,渐渐漂浮着凑到其中一株白色荷花旁,似要与之比美。雨下的荷花可正是太美了,珍珠大的露珠屡屡从荷叶盘往下落,再又落进水中,敲打出层叠涟漪。
雨伸手在水面,拨弄琴弦,似在弹奏一首特别动听的歌谣,也似在为他们演唱颂歌。
可即便如此美景,安歌也看不进眼中,整个天地间,他只能抱紧身上的人,看着那洇开的天青碧色。
真美啊,他想。
当时谁又能想到,隔了时空,两人会是这样呢?
安歌静静打量他倒甜水,玻璃罐仿佛也变作从前的精致茶壶。
“再喝点吧……”严言小声劝他,打断安歌的遐思。安歌暗自发笑,隔了一辈子,两人对坐喝并不昂贵的甜水,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第30章
喝完这一罐甜水,安歌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想,把严言的身世告诉他。
做个了断吧,彻底和上辈子说再见,他告诉自己,省得梦中再因负罪于这个人而惊慌醒来。
既是想通了这点,安歌心中最后一丝焦躁都没了。天色渐晚,空中还留有最后一片火烧云,安歌闲闲与他聊天,问他:“你怎么又变白了?”
一提起这件事,严言立刻激动起来,果然被注意到了!果然变白了是有用的!
严言自豪道:“是的,我天天摆摊时都穿外套的!就是怕变黑!”
安歌还是心中「哼」了声,穷归穷,倒是和上辈子一样死要面子。当然这个「死要面子」,就是字面意思,缪柏言可把他那张脸看得太重要了,还特别注重打扮。「变白」这件事问过就罢,安歌又问:“你最近都在哪里摆摊呢?”
“上个月在小区门口,这个月还是在市一中门口。”
“他们高三学生也开学了?”
“嗯……”
“生意怎么样啊?”
“很好的!赚得比以前多了一倍!”严言很骄傲,他学会涨价了,并且很希望安歌再多问一问。他存到五万块钱了!
只可惜安歌没再接着问,反又问起他另一件事:“你晚上十点多怎么还去我家附近晃?”
严言有些心虚:“我那天收摊收得晚,想到好几天没去看阿姨了,就去看了看,就……”
“你别这么怕啊,我又没要吃了你,我是要谢谢你这件事呢。”安歌语气甚至有些轻快,“这些天要暂时打扰你,找到房子,我和我妈就会立刻搬出去的。”
“其实不搬也——”
安歌抬头看他,严言不敢继续说了,安歌又说:“过几天,等我妈妈恢复精神,我们请你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喜欢吃白米饭。”
安歌笑出声,又和缪柏言一模一样,那一天要是没吃几碗米饭,吃再多的山珍海味,那也叫没吃过饭。所以缪柏言特别不喜欢出国玩,就算去玩,也要自带厨子。安歌笑着道:“那就请你吃白米饭好了。”
严言看着他的笑,再次看呆,安歌这次没打他,只是站了起来:“我进去陪我妈,你在外面继续坐着吧,外面凉快。”
“哦……”严言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忘记起身。安歌快要进去了,他才又想起一件事,“安歌,你这一个多月是在哪里啊?”
“我在邻市啊……”
“你去那里做什么啊?”
安歌回头看他:“我去拍戏……”
“哦,去拍戏啊。”严言目送安歌走进屋,自己又念一遍,“原来是拍戏啊,怪不得在外面那么忙呢。拍戏……”严言猛地站起身,“拍戏?!”
是他以为的那个拍戏吗?
只是当天严言再没了与安歌单独说话的机会,安歌一直陪在安妈妈身边。夜里,安妈妈不肯睡严言母亲的卧室,认为这是不尊重。
严言嘴巴说破了也没用,最后只好任安妈妈睡客厅的沙发。至于安歌,他也不肯睡严言的卧室,他坚持在客厅里靠着陪妈妈。严言能豁出去把两人接到家里来,已经是很大胆了,再深入的,他也不敢劝了,怕把安歌立刻气走。
他是希望安歌和安妈妈能一直住在自己家的……但他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
隔天清晨,安歌很早就醒了,并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严言是想跟的,可安妈妈还在,他总不能丢下安妈妈。好在安歌留了字条在安妈妈枕头边,他去看了眼,安歌说他出去找房子了。严言很急,找房子那么累,让他去啊!
他立刻给安歌打电话,却是占线。过了会儿打,还是占线,一直占线。
严言想,安歌其实并不是去找房子的吧?
安歌是出去找房子的,但是找房子前要先做几件其他的事。第一件事是和剧组打电话,推了这部剧。幸好是还没开拍,他是临时被林导拉过去的,合同也还没来得及签,不用付违约金。剧组方却不停挽留,直说了十来分钟,安歌抱歉道:“刘哥,真不是我不愿,我妈妈生病了,我又没有爸爸,我实在是没办法,我要照顾我妈妈的。”
刘哥也很急:“安歌,你是我们林导亲眼看中的,虽然这只是个配角,却起着关键作用。上次你在邓导那边的戏,我们林导看了,赞不绝口啊,我们这个角色还真的是非你莫属。”说到最后,刘哥让了大步,“这样吧,安小弟,我去跟林导汇报一下这件事,看能不能给你拖上几天,你照顾好家里妈妈再来,成不成?或者,给阿姨请个护工、保姆,都由剧组出钱!”
安歌怎么拒绝都没用,对方不肯把话说死,安歌连茅庐还没彻底出呢,当然不能将人得罪光,只能先挂电话,再议。
安歌再给李欢心打电话,说想见宁休一面。五分钟后,李欢心便给他回话,八点在上次见面的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