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如回荡于空谷的一声轻叹。
越执心跳已然停止,许伯容守在他身侧,尚不知他心上的人儿已经西去,他只手撑着头,还想着待这些琐碎事宜完结,便带着越执去风花雪月。
“殿下……”
他被竟迷迷糊糊的睡了去,待被叫醒时日头渐落,他只匆匆看得越执一眼便出了门。
一路直奔县衙。
“许伯容,许久不见。”
呵。
倒是客气。
许伯容看着眼前这人,眉宇间没有分毫的动容,只是目光扫过他腰间那双龙戏珠时开了口。
“那蓝田玉原是十弟的东西。”
他道,眸色沉沉,却似逼迫而来的滚滚黑云压人心魄。
默然。
那许伯川竟也会觉恐惧,他别开眼神,只摘下腰间佩玉故作不在乎的模样,自欺欺人的做出气势。
“不过死物,你要,拿去。”
他原要抛开,那许伯容不过蹙眉,许伯川便又顿了手,只看着眼前这人,见他没有上前的意思这才默默收了手。
“活物也好,死物也罢,既拿不牢靠,就不要多手。”
许伯容道。
“大哥现在有心了?”
许伯川倒是话里有话。
“于你何必用心?”
许伯容道,许伯川不过是他随意挑出的一枚旗子,承的是他许伯容的业,担的却不是这天下的果,生为享受,他还不知足?
“真是薄情寡义之人,倒也难怪十弟死的干脆利落,原不是被伤透了心,而是怕成了你的累赘。”
他这话着实刻薄的很。
许伯容不由得蹙眉,许伯山的死并非他所谓,先帝九子,独许伯山虽胆怯懦弱却也信极了他这兄长。
东都祸乱前日,他赤脚跑出他的寝殿,一路奔波脚下被碎石磨出口子,也只为告诉许伯容莫要轻信谗言。
“哪里是什么谗言?”
许伯容看着小十弟那天真模样心想着,随手掏了枚玉佩给他。
“多谢皇兄!”
小孩笑的天真,却温暖不了许伯容那心,倒是听说他“死”后小孩哭着闹着要将寻他尸身葬于皇陵时他心头再道了声天真。
那郑氏前脚才寻了一个“许伯容”回来,小十弟便不顾母意,不顾大局,不顾天下。
“我只要一个交代给皇兄!”
许伯川见许伯容面上露出几分动容,便觉改趁热打铁,只一转眼珠又立刻道。
“我们兄弟九人,只有小十受尽了宠爱从未受过太傅责骂,也只有小十一个成了父王心意的王,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为牵制……
许伯容猜测。
可已经有了越执,又何必再牵入小十?
他不解。
小十不是他的软肋,从不是。
“可这位置,你终究没有握在自己手上。”
许伯川笑。
“你扪心自问,是为何?”
许伯容见他如此急迫,反而心中有疑,忽而想起被他安置在客栈的越执,他今日心中一直不甚安宁。
这许伯川怕是自一开始就在胡说八道。
“十年过往,百年执念。”
待他终于要走,却听闻许伯川朗声道。
“你以为这天下只有无名一个人会那妖术?”
“你敢动他?”
淡漠在他脸上一点点裂开,目眦欲裂。
“我哪里会动他,不过是为人指了路。”
他低声,却又上前,在许伯容极度愤怒的眸光中只道。
“你爱他不少,可你伤他更不少,何不成全了别人?”
许伯容不说话,只看着他,片刻。
“奇叶。”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后悔么?”
许伯川道。
许伯容不言,只急匆匆的要走,许伯川看着许伯容的背影心中畅快无限,脸上笑意更深,然而不过瞬间笑容便定在脸上。
“你这根,便是最留不得的祸患。”
暗卫抽出手中刀刃,在许伯川袖口上擦的干净了,这才离开。
第101章 痛彻心扉
“我不懂人,却也知因爱生恨,若有一天许伯容负了你,你该如何。”
“功成弗居,我付出从不是为了从他那处得到什么。”
人心这种东西,哪里是付出就能得到呢?
许伯容的预感终于成了真,屋中香料燃尽,他揭开衾被一角,只摸了摸越执的手腕便迅速收回了手。
身体已然发凉。
许伯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步子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脚后触到了香炉,他停下,心中竟不是大悲的痛彻。
他略一迟疑,迈出了玄关,仿佛越执还活着似的,他亲自端来热水,一点一点温暖越执的身子。
无济于事……
许伯容并未发觉自己的都手在抖动,只定定的看着越执,仿佛他一眨眼就会错过能证明越执未死亡的瞬间般。
暗卫在屋檐上漠视这一切,他心知越执已经死去,也只许伯容心底该有个答案,只是看着这个向来淡然的男人突然乱了方寸,他便知不该道破,只暗暗收起佩剑便离开了。
“曾是得他不拥,如今却又拥他不得。”
他摇头。
夜色撩人,许伯容不知温过多少水,可越执却再为给过他片刻希望,他知越执是死了。
可心里又觉他不该就这么死了。
他合上眼,脸颊感到些许温热,竟是泪水。
他是有多久未哭过了?
屋内淡淡的熏香大抵有安神的功效,他伏在越执身侧,看他面色红润,看他模样安然,然而他偏就是不睁开眼,偏就是……再不与他说话。
他的心口有些疼。
那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奇怪的感觉,想有人捏住他的心脏,只狠狠插入一刀,再又转动刀刃,他疼得仿佛要窒息,此事他终于想到那堆信号弹。
发了潮的信号弹已然是废物。
可他心中却想着自己并未亲眼见着那信号弹发潮,兴许是手下错了也说不定,又或者……
他一路奔去,发潮的信号弹早已被清理走,他无顿顿的将守卫一顿好骂,心底却清楚与他们无关。
许伯容疯了。
他的手下皆道。
小二送来几坛梨花醉,他便又想起越执,他越想,心里便越加酸疼,他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心被挖空的感觉。
然而暗卫却在此事急匆匆敢来。
“殿……殿下……”
暗卫面上露出纠结之色,他低着头并不敢直视许伯容。
“说……”
许伯容了无生机道。
“越将军的身子……”
他抬头暗看了许伯容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般。
“不见了!”
什么?
许伯容上前。
“你说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许伯容已然临近崩溃,却要作出无所谓的姿态。
“越将军的身体被人盗走了……”
心……
空了……
他没有去看,也来不及再入那件屋子,只一转身命人封了这个据点。
封条被贴上时他尚在漫无边际的游荡,怪不得他会忆起诸多事来,原不是不记了,而是都换了越执道命数,如今越执不需要命数了,他的记忆也回来了。
越执死的那日,俞句却是一反常态的热闹。
鈅国原就不安的很,初初上位的新王又险些命丧营城,百官不闻朝政,只将心思用于勾心斗角,故而那俞句虽被流寇所占,却无人管治。
地方不报,故中央不知。
然而这里百姓确是乐的自在,奇叶虽为寇,心中到底是向往一片安康盛世的,他不为难别人,所谓无为而治,这俞句的百姓反倒能安居乐业。
“这是何处,我为何着这种衣裳?”
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容颜硬朗,身段挺拔只是皮肤透着毫无生机的白。
他初醒来,脑子里乱哄哄的,细碎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闪现,而他却觉自己如一个走马观花的旁观者,始终分不清记忆中的谁是谁。
“越执。”
奇叶道,他亦着大红的衣裳,只是那边角的花纹越执看了却十分的不喜。
“那是凤么?”
他道。
“你左臂生三角痣,乃天生的凤命,凤凰凤凰,我这衣裳与你是一对。”
越执又低头,只撇了眼自己。
“太子……”
奇叶面色略有紧张,越执低着头。
“当今太子是何人,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好像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