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很早就看上你了。”
姜柳居的回答让越执更加无所适从,他干咳了一声权当姜柳居在玩笑,然而他又实在找不到话说,只好与他聊起姜家的事来。
“姜老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祖母前些日子受了惊,仙逝了。”
越执停下脚步,前些日子受了惊,前些日子的大事不多,可个个都与他越执脱不了干系,他双唇未合,抱歉二字却咬在齿间始终说不出口来。
姜柳居一看便看出他在纠结什么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道:“前些日子家里婢子不慎打翻了烛台惹了场大火,加之祖母身体一直欠安,这才……”姜柳居话语戛然而止,笑意淡了下去,越执以为他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来正想要要安慰几分,那姜柳居却又低声道:“反正与你是没有关系的。”
他这副样子倒与许伯容有几分相似。
越执心知姜柳居在安慰自己,但负罪愧疚确确实实是削弱了几分,然而转念又想起自己造反时竟只顾如何护着许伯容而忽视了别人顿时心里便更不是滋味。
“是我太过浅薄,自己惹了祸事却要姜家承担恶果。”
越执道,姜柳居愣了一下,随后又道:“树大招风,姜家这些年一直处于风口浪尖,此番遭了难也未必是坏事,倒是你不必想太多,若你当真觉得愧疚便随我回去陪我喝上一杯杏花醉可好?”
第43章 变节
“太子就这么放走了承业,他可是越执的儿子,若有他在手上那些与越执交好的将士……”
柳宏志步履匆匆赶来,却不见承业半分身影,虽是又急又恼却也不敢太过批评,许伯容似乎也失了往日耐心,只呵斥一句便将柳宏志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既然不愿利用他那又为何不留下他,总归和那越执生的一般无二……”
“少师今日没有别的事了吗?”
许伯容向来与人和善,说话也似春风般,如此疾言厉色想来是已经动了怒,柳宏志深知这一点也不敢再多说只得默默退了出去,只是踏出玄关时似乎听到许伯容说:“他到底是与别人的孩子……”
柳宏志步子顿了顿,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原来许伯容竟是不愿面对这个。
他摇了摇头。
那又何必将他收为义子日日看护着。
柳宏志猜不透许伯容心里想着什么索性也懒得再管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想到虽然手中没了承业这枚棋子但却换来了兵符他眸色暗了暗,唇角上扬又转头看了眼许伯容喃喃道:“这东都的天,到底是该换了。”
越执不是个识路的人,随姜柳居一路走着走马观花的将周遭景致看了看只觉和东都也一般无二,姜柳居笑他重生了一遭也如此不解风情。
“姜公子原来也喜欢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么?”
越执见他买了个草蛐蛐便打趣道,姜柳居看了看手中蛐蛐又看着越执:“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没意思,没意思。”
越执耸肩环顾四周,视线反倒定在了卖糖人的地方。
“谁说我不是孩子?”
越执叉着腰仰着小脸指了指那糖人摊。
“那东西我便挺喜欢的。”
姜柳居顺着他视线看去笑了笑自荷包里取出一锭金子也不知与那卖糖人的说了什么,再回来时那人便收摊走了。
越执以为姜柳居是将那人赶走了心里堵着气直接对着姜柳居的脚踩了下去。
“混小子!”
越执那一脚也是用了力气的,姜柳居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然而也不忘给了越执额头一个爆栗。
“哟哟哟欺负小孩了啊!”
越执大声嚷道,姜柳居却留意到他闹起来时发自内心的笑意故而也不与他计较,周围好事的人挤了过来越执便拉着姜柳居衣角一溜烟跑了。
“你跑什么?”
姜柳居觉得好笑,越执如今是个稚子模样,个头不过及他腰,姜柳居弯着腰跑的十分吃力然而也并不停下来。
“不知道。”
越执回到。
而后放开姜柳居。
“人多了心里不舒服。”
姜柳居顺了顺衣角,却又听到越执说:“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一路走来也想了许多,姜公子和我第一次见面应该不是在梨花江宴上吧。”
姜柳居闭口不言,他深知越执的性子,除了许伯容以外的人他是绝对太过留心。
无端端的叹了口气。
“走吧。”
越执摸了摸鼻尖。
“那牧自邯你还要不要见?”“见!”
第44章 明智
越执本不是什么良善人,于姜柳居的愧疚却是生的莫名其妙,扯着自己衣角就这一个线头也看了许久。
“牧老爷子也算是个好人。”
他这话一出姜柳居便停下来。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
姜柳居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没说话,待越执再开口时他才明白这个人究竟在纠结着什么。
“至少他是不愿助纣为虐的。”
姜柳居叹气。
“你可知十年前牧家的小姐牧云?”
越执先是想到十年前的自己便立刻摇了摇头,姜柳居见他反应如此迅速便先不搭话只寻了处坐下,待越执提溜着眼眼珠想了好半晌才“哦”了一声后才笑了笑。
“你是说牧家小姐出嫁么?”
牧家虽是向来低调,但对女儿却是极其上心,十年前牧家小姐出嫁牧家陪了十车嫁妆,一大队人马环城而过,场面盛大。
“你知道那牧家小姐现在如何吗?”
见越执有想起来的意思,姜柳居再次问道。
“相夫教子?”
“不对。”
姜柳居道。
“她嫁的虽是南都大家,可那家人前些日子得罪了郑国舅,合族上下百余人皆被流放去了宁远,而那牧家小姐则逃回了牧家。”
“然后?”
“郑国舅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牧家,再后来便再也没有听说过牧家小姐的事,即便是牧家家仆对牧家小姐这一名讳也是讳莫如深。”
“死了?”
姜柳居摇头。
“不知,不过有坊间传闻说是饮了毒酒。”
怎么可能,越执嗤笑,她若有心求死又怎会逃回娘家避难?
再一想到十年前,越执叹道:“十年前的牧家娘子出嫁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吗?”
“她出嫁承的是家族的风光,夫家出了事,又怎能让她害了一族的人?”
“那牧自邯……”
“听说那毒酒便是他斟上的。”
姜柳居这话说的不轻不重,然而越执却动了他的意思,这世间没有什么好人,不过是承担的有所不同。
“若是护着一方净土,却害了得一人枉死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越执了然,随机拱手谢过姜柳居,姜柳居对他的客气并不感到高兴,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既然明白了就走吧。”
越执回之一笑,心里蓦的又重了些许。
他经历过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的无助,见识过易子而食的绝望,然而当许伯容将他自深渊拉出时他却连初心都丢的干干净净。
他以为自己护了许伯容既是护了一个明君,护了整个天下,然而当他自己陷入那些个尔虞我诈时他所做的却尽是些无益之事。
许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走快些,这雨好像下的更大了。”
姜柳居催促着,却见越执木桩似的杵在雨中。
“你在想什么?”
他回过身问越执。
“我在想……”
越执回过神没再说剩下的话。
“雨好像下大了,我们走吧。”
他先一步走开,这雨淋湿了他的衣衫,然而心却是格外的明朗。
第45章 宁远
纵是姜柳居步子轻慢,可越执却活像只猴子,姜柳居也猜不透他此时心情如何只是入了安交城后看了看自己衣尾的泥浆。
许是比方才要好了吧。
姜柳居收回视线,又想到敢在雨日溅的他一身泥浆的,也就越执一人了。
许是雨日的缘故,安交城竟里竟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入城时城门两侧挂着精致的灯笼,一点橙红倒比起安合志那假城里更多了几分精致。
越执就着地面凹槽形成的水塘将一脚泥泞擦去,姜柳居瞥了眼他早已湿透的双鞋却也没说话,越执自城门一路直走却发觉竟找不到一处吃东西的地方。
“今日蒋家柳宴,这城中说的出名号的大概都去赴宴了,有人的地方才有买卖,你想要的这里怕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