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腰牌。”说话的是木行水。
甘幼宁语塞,越发肯定了那司九楠定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说得什么鬼话,逛街市?怕不是叫她掩护着一群人去干正事儿才是!
只心下虽是晓得,又能如何,甘幼宁大大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是北疆人,你了解,可你若是带我去了不好玩的地儿,我肯定得记仇的。”
玛依娜便就又没了声,只跳上了马车:“夫人请。”
甘幼宁心道,这北疆的公主真是一个顶三,连驾车都会。想着也就不客气进去,甘幼宁只带了蕊儿一个丫头出来,司棋向来是骑马,倒是那木行水——
车马忽然沉了一下,是木行水坐到了公主身边的车辕上,与她一道驾了马。
往城外驶出的时候,甘幼宁拍了拍蕊儿,后者狐疑凑近了些,只听自家主子神秘兮兮问道:“你可是瞧出些什么门道来?”
“夫人说得哪般?”
“笨!外头两个啊!”甘幼宁声音更低了些,“我怎么觉得,木谷主对公主很有些意思?有公主的地方就有他。”
“这个……奴婢不知……”
甘幼宁还待再分析,就听外间男人声音:“夫人,小心。”
“哎呦!”本是平顺的马车哐郎一下也不晓得嗑着什么,甘幼宁气得咬牙,发上的簪子都险些落了地。
“木谷主若是不会,还是叫公主驾车吧!”甘幼宁理了簪子,闷闷道,外边却是再无声音。
蕊儿过去安抚着:“夫人莫气,应不是故意的。夫人这簪子何时来的,倒是好瞧。”
这话很是顺遂就叫甘幼宁转了话头,伸手又摸了摸:“那是!这是你姑爷亲自拿赤玉雕的,我自然是要日日戴着!”
“姑爷竟是会这等手艺!”
“那是自然。”应着话,甘幼宁就自觉好笑,那人莫不是以为她是个傻子,京城与北疆这般远,王贺之再殷勤,如何能这般快的车马送来?怕不是欺她眼拙,簪尾的宁字她可是瞧得见的。
啧,呆子,送礼都这般不说透,若非她细心,怕是要戴上两回就搁浅了,没得就叫那小气鬼儿又记了心。
第65章 热汤
慕容侧妃的腰牌当真是好使的, 几乎是没有什么阻碍便就出了城门, 这一点甘幼宁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他们这一行带的人也不算少,怎生都没有查看。
不过大概因着他们出的是南门,并没有过那北唯哈的界, 甘幼宁便也没做他想, 只打了帘子起来。
北地的风很是割人,带了刀子一般。甘幼宁伸手拍了拍玛依娜的肩膀:“公主, 还没到么?”
“快了。”
说话间, 马车便就转了个头, 整个视野都瞬间开阔起来, 甘幼宁放眼去瞧, 竟是一整片戈壁滩!
中间一汪池水, 其他便就是连了天的砂砾,有高石当中, 缀了点点枯绿。这分明是最不该一并出现的东西, 却全然呈现在眼前。
甘幼宁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荒漠,这样的水, 也是此时才堪堪想明白, 为何那城中总觉得昏黄得很, 原是这风都携了沙。
“我便是说怎生这里的风都带了刀口, 原是这般!”甘幼宁扶着车栏跳下来,心下实在感叹,这里天大地大, 人都跟着渺茫了许多来。
有哨声响起,空中扑棱的声音似是应和,尖利的鸟鸣也是接踵而来,不待甘幼宁反应,司棋已经站到了面前抬手挡了一道,巨大的金雕扇过尘埃,直直落到了玛依娜的胳膊上。
“你……你就是想来见它!”甘幼宁打司棋身后探出头来,瞧见向来冷漠的女子脸上的笑意,差点愣住,片刻才慢慢捱了出来,“它方躲在何处?怎么你一叫就出来了?”
玛依娜偏过头,伸长了手臂,也不知与那鸟说的什么话,竟是又伸了另一只手抚了它的身背:“去吧!”
那酷辛明显听懂了,哗啦一下跃起,盘桓一周,便就隐入天际,甘幼宁脖子仰得可是辛酸:“好了好了,我晓得了,它飞得高我眼拙瞧不见……”
“夫人看好。”玛依娜似是换了个人一般,周身都带了精神,竟是转身解了司棋的马,直接打马而上,以手为哨,奔驰在水边。
那一人一马跑得极快,却比不上那从天而降的身影,几乎是瞬间,酷辛就又落到了玛依娜的胳膊上。
“公主小心啊!”甘幼宁正待要提醒,却已经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打眼前掠过,下一刻就听得马儿嘶鸣,有铁蹄入水的声音乍起吓得后排人都不忍去瞧。
只这一阵杂乱往后,竟是再无声响,甘幼宁垂下蒙眼的手瞧过去,又猛地重新捂住了。
玛依娜没想到这中原的马当真这般不经吓,很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叫酷辛自去,背后便就袭来一道劲力,已然慌乱的马被人扯了缰绳,硬生生控制了下来,单是踩着水域极速转了几圈,终究停了下来。
男人靠在身后,二人穿得并不单薄,玛依娜却蹭了火一般要跳下,被人按住:“马不堪再惊,公主三思。”
甘幼宁好死不死便就刚好瞧见木行水对着公主耳语的样子,急得不晓得往哪里钻才能给他们挪出个舞台来,最后踢了一脚装作看风景的司棋,又扯了蕊儿往马车后躲。
“夫人做何?”
不想还未及藏好,那唱戏的已经谢了幕。木行水淡色的眸子狐疑往这边看来,很是不解:“夫人害怕?”
“哪里,哪里。”甘幼宁面上讪讪,只得将刚刚藏好的半个身子又探出来,“啊!那鹰飞走了?”
玛依娜被人策马带了回来,此番终于是能动作,一个纵身跳下,矮头与她道:“对不起。”
“呀!对不起什么!”甘幼宁忘性是快的,额角的伤不过皮肉,已经好全,便就是司九楠,瞧着也无大碍了,“不过我观公主见了那酷辛当真欢喜。”
“酷辛是我的家人。”
这话甘幼宁不是第一次听,便就点了头:“是,我晓得了。想来公主的坐骑应是很了不得,否则怕是驯不好这酷辛。”
闻言玛依娜却是没有答话,半刻才道:“是,坷拉很了不起,它是战马。战场便就是它的归宿。”
“……”完了,甘幼宁没想到会勾起她的伤心事,有些尴尬,忽而又记得,既是战场,那可不是与二殿下交战牺牲的,一时又不好劝说,毕竟,此前的大合与北唯哈,实在水火不容。
玛依娜却是没有在意,复又别过头去:“夫人莫要过心,坷拉是为我战死,却非为了北唯哈。”
这话甘幼宁听不明白,不过也罢,什么都要晓得也是很累的,好比司九楠,想着,便就又往前行了几步:“公主带我来的这地,我很喜欢。那水瞧着清浅,不知可有名字?”
“不知道。”玛依娜果真是不叫人失望,很是冷淡,“只是去大合的时候瞧见过,说起来我也是第二次来。”
反是另一人接了话:“盐池。”
这人若是不说话,倒是真的能叫人忘了,甘幼宁眼见着木行水兀自往水边行去,没忍住也跟了上去:“盐池?是里头有盐吗?那怎么朝廷不来开采?”
“类盐耳。”
“啊?”甘幼宁这会终于是有些憋不住了,“木谷主能否好生讲话?但凡我能听懂一二,也不必次次都劳烦夫君解释了。木谷主可是在药谷待得久了,这官话连公主都有些比不上了。”
玄色的身影停了下来,却没有瞧她,反是伸手掐了一颗歪斜生长在池边砂砾中的绿色,又仔细凑近鼻下嗅了嗅,似是未闻。
甘幼宁跟着蹲下去:“木谷主,这可是药草?能解毒吗?我听闻你们药谷最擅长解毒的,可是真的什么毒都能解?”
木行水从袖中掏了白绢出来,将那一颗草收好了,这才看过去,却只丢了两个字来:“聒噪。”
这一次甘幼宁听懂了,却听得满头恼火,正欲发作,却又听那人道:“往西十里,有热汤,夫人可去——”
木行水难得斟酌了一下用词:“耍。”
啥?!
然而这人便就再也不说了,又躬身沿着盐池继续寻着,很明显并不打算再与她多说。还是玛依娜走过来与她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这池里的沙子与盐类似,因而得名。至于热汤……听闻此地是有池名商平,夫人确实可以去看看。”
“嗯?热汤竟不是喝的?”甘幼宁睁大了眼,而后便就在对方墨绿的眼眸中读出了一言难尽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