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啊。
正感慨着,孟晚流被扔进木桶,慕耳一丝不苟地给她洗澡,柔软的指腹认真抹去她身上残存的泥沙,长睫微垂,静谧美好。
孟晚流忽然想起小时候玩芭比娃娃,她也是这样给芭比娃娃洗澡的,但是主角换了个人她就尴尬了。
“小木耳,不洗了好吗?”她道。
慕耳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不行,要洗干净。”语气固执。
孟晚流只能提醒自己大人不要跟小孩计较。
翌日,慕耳一早就起来赶路,孟晚流也早早醒了,指导他哪条路路程短,哪条路是捷径。
寄居在玉的身上,天地山川的脉络清晰可见。玉自有记忆。
慕耳冷漠,但是没人能拒绝人形导航仪,两人之间的气氛少有的和谐。
走了大半天,慕耳在一扇新的城门前停下,依仗孩童的优势成功进城,然后……直奔当铺。
孟晚流:???
“此乃祖传之玉,您看看值多少银钱?”慕耳冷静询问。
掌柜看了好几眼,不太确定地拿到里间,再出来时满脸惊异,看对方年纪小,想了想道:“五百两银子,当吗?”
慕耳一双眼盯住他,没说话,他的小心思在这样纯澈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好。”
一桩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孟晚流:“……”她这是被卖了吗?
被交给掌柜之前,她听见慕耳轻声道:“对不住了,可我没办法。”
然后她被放入一个雕花木盒子,陷入蒙昧。
“真是块好玉啊。”打磨的匠人如是道。
随着外面的石头一点点剥落,内里的澄碧渐渐显露,浓郁纯粹,温润清朗。就连抚摸都像一种罪恶。
他按照要求将它雕成一枚玉佩。这块玉佩,当值千金。
第5章 追回
孟晚流被遗弃了。但她安之若素,她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计较。
她唯一焦虑的是什么时候能找到目标任务,来了好几天了,她连个影儿都没见过。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个人登门拜访,匠人和他交流几句后,将雕花木盒子递过去,孟晚流就这么被带走了。
中途又有几个人交接,言语很少,低调谨慎,让孟晚流摸不透他们的身份。
周转几次,接手她的人换成一个高个子男人,悠哉悠哉地带着她去茶楼听人说书,态度漫不经心。
但是孟晚流注意到走在路上有扒手撞了一下他,然而他毫无损失,倒是扒手闷哼了一声,捂着手逃了。
哦,也不是善茬。
茶楼是个好去处,很多消息都来自于此,而她要找的人特立独行,正是颇具热度的话题。
“诗宴人才辈出哪,想那柳郎,其字风骨俊拔……”
“柳郎算甚?刘郎七步吟诗,堪为一绝!”
“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
文人的争执很快被武人打断,“笔杆子上做文章,有何本事,马上较量一番才见真章。”
你来我往,却始终没有人面红耳赤,连吵架都带着一种韵律感。孟晚流认真聆听,不放过一句话,只是话题始终没有落到她想听的人身上。
按理说这不科学啊。
角落里有人一直低声说着什么,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孟晚流本来没打算听,受好奇心驱使,凝神听了一会儿。
“近来边境颇不安宁,听说朝廷又败了。”
“毕竟慕将军不在了。”
“也是,如果慕将军在……唉!”
“唯一慰事,大抵是将军之子仍在,也算留了后。”
孟晚流听的莫名,姓慕的?她想到了那个孩子。
“也是,发配边疆尚有生机,但到底也是个孩子。”
“那孩子倒是机灵,就是生得不大像将军,倒像个女娃,哪有将军分毫气度?”
是啊,她也觉得太好看了,人家小女孩都没这么玉雪可爱吧。
等等,女娃?
“聂云卿,自幼邪异”一行字从脑海中飘过。
孟晚流有点坐不住了。是不是她的思考方向一开始就错了,以为遇到的会是一个华丽丽的大反派,结果对方还是个孩子?
联想到容貌,还有那早熟的性格,卖她的果断……越想越契合,除了名字不同,性格像了个百分百。
她的耳边回荡起孩童清清脆脆的萌音,“慕耳。”这是他的名字。
慕耳,聂云卿?
孟晚流沉默了。她是有多傻,明明找到了目标,还傻了吧唧地被目标给卖了,身为被卖一方她还挺高兴,准备寻找康庄大道……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逃脱,又怎么找到他。虽然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她对孩子并不了解。
慕耳独自行走在街道上,怀里是换过的飞钱,轻便易携。卖掉那块玉时他是愧疚的,但他太想去甘南了。
甘南从来都是圣贤聚集之地,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慕耳想去看看。
只是和读书人不同的是,他的目的并不是登天子堂。他想洗清父亲冤屈,潜意识里他认为习武不如读书。
刀笔之吏冷笑阵阵,只有有机会掌握刀笔,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切。
想法很好,但是甘南很远,等他慢慢走不知要走到何时,途中有没有人劫财截人都难说,如果有辆马车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一辆马车从他面前驶过,车帘之中勉强能看见一个端坐的人影。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已扑向车前。
车行的并不快,被挡住后缓缓停下,离他还有一点距离。
如果驾车的奴仆刻薄,就该一鞭子挥来。
慕耳打算承受。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
一秒,两秒,奴仆没动,帘子后头的人问:“何以不动?”
“有人阻拦。”
“哦。”那人语气很平淡,直接下了马车。
是个中年人,面目平常,目光深邃,似在凝神思索什么,路过的人自动绕过他的马车,出于尊重的绕过。
他在想什么呢?慕耳有些好奇。
“你可知此处如何能兴农事?”这是中年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慕耳一怔。他没想到中年人对他的态度像个同龄人,也没想到中年人会问这种问题。
路人却已见怪不怪了,看样子他平时没少问人。
碰见别人,不知也就不知,走就是了,偏偏慕耳有求于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想。
两个人面面相觑,场面十分滑稽。
“玉已雕成,这批货物可送往京都。”
“我即刻启程。”
“保重。”
孟晚流躺在鸟背上听着这段对话,暗自松了口气。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一只鸟达成合作。
该玉到底什么价值她不知道,但是通灵是真的。她趁库房无人召来鸟,不一会儿鸟叼了一块石头装入盒子,载着她准备离开。
忽然门口一阵响动,她示意鸟先躲着。直到对话的人离开才飞出窗外。
库房把守很严密,但作案人员都不是人,少一个东西不会引起注意。
恢复自由后,孟晚流开始思索慕耳的去向,没思索多久就看到一辆马车和马车前对峙的两个人。
还没来得及跟鸟说让它凑近些,一阵风刮过,鸟的身子一偏,孟晚流就直直落了下去——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蹦极的危险,还是没人接住没东西垫住的那种。
慕耳想了很久。他并不是当地人,怎会知道当地该种什么?
中年人已经知道答案,转身往马车走。走了几步没见人跟上来,诧然问:“你已寻到其他去处?”
慕耳听懂意思,眼神发亮,跟着钻进马车。
这时一枚玉佩从天而降,磕在马车顶上,慕耳抬头一看,玉佩直直朝他落下,他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住。
“何物?”中年人皱眉问道。
慕耳摊开手,一枚玉佩静静躺在他手上,温润古朴。
“倒是和你有些缘分。”中年人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只问他:“你寻我何事?”
“我想去甘南!”
“甘南?”中年人略一思忖,“是个好去处。你是想我带你去甘南?”
慕耳点头。
“我在此地尚有官职,怕是无法与你同去了,但有一好友在朝中任职,北上途经甘南。”中年人道。
慕耳难得真诚地问:“您叫什么?”
“程登。”
“好,我记住了。”相逢于微施以援手的人,应该认真对待,哪怕他的性格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