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番外(5)

当被几个札干人围在中间的时候,卓钺也不禁手心冒汗。他这一计并不高明,只要有人多盘问两句,或者掀开草垛仔细搜查一番,他们便必定会暴露。可卓钺赌的便是这些草原人刚刚入城,还未完全掌控局势,盘查并不严密。而更重要的是,草原人虽残暴,却对同族之人十分回护。这也是为何方才在草房之内,几个札干人一听小嘎是混血后没有过分为难。

一路上有惊无险,躲过了几番盘问,几人顺利地来到了北城门。卓钺偷偷抬眼一看,果见城门边守着不少札干士兵。他暗暗长出一口气,知道最难的一关来了。

“站住!干什么的!”一札干人看见他们这队人缓缓往北城门来,立刻大声呵斥。

小嘎擦了擦额头的汗,迎上去躬身道:“我家主人是南下运茶的商客,往北回的时候刚好碰见战乱,几位大爷行个方便,放咱们过去吧。”

小嘎的草原话讲得十分流利,并没有引起怀疑。而他说得这番话也的确属实,在边境尚未被战火笼罩之时,的确有不少草原商客偷偷南下走私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品,再回去献给草原贵族。这些东西大多贵重,而草原私贩的身价也因此水涨船高,寻常草原士兵都不敢开罪这些往来行走的私贩。谁知道你今天拦下了这批货,明天会不会便因此得罪了哪位贵族首领呢?

几个札干士兵看看小嘎,又看看坐在车上的那少年,顿时犹豫了起来。几人回头嘀咕了一下,态度顿时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人坚持道:“搜车,就放你们过去。”

“车上的货都是用草席卷好的,主子专门交代了,不让开封,不然主顾会找麻烦。”小嘎横跨了步,挡在车前低声道,“几位爷放咱们一马吧。”

札干士兵们拧起了眉,疑窦丛生。他们也不是傻子,看小嘎如此护着车子不让看,顿时觉得有了猫腻。已有一士兵推开小嘎大步走近,抬手便要去掀车上的油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卓钺浑身已紧绷到了极致,便等暴露的一刹那便要夺刀杀人。他余光瞟见前面的张老黑也慢慢抬起了上身,似也随时准备暴起突围——

“畜生!猪!狗!”

鞭子叫嚣着裂空而至。随着一声清脆的抽击,卓钺只觉脸上“啪”得一下剧痛,被抽过的地方顿时鲜血长流。但他反应极快,立刻俯身趴在地上,假装自己吓得瑟瑟发抖,口中呢喃起了求饶的话。

自车头跳下来的少年似乎怒极,甩着马鞭子劈头盖脸地又挨个抽了一遍张老黑和卓钺,还不解气,又往卓钺背上狠狠踩了两脚。他用草原话极快递咒骂着,什么阴毒的词儿都用上了,似乎恨不得这两个中原奴隶当即死在这儿了才好。

几个札干士兵看得瞠目结舌。小嘎连忙冲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少年脚下,伏在他脚面上哀求道:“少主子息怒!咱们马上就能走了。”

“放屁!”少年一脚踹翻了他,大骂道,“都是你这贱奴,非要雇什么中原狗来拉车!才害得咱们被拦在这!”

他双眉倒立、翠色的双眸怒火灼烧,这蛮横的样子真像作威作福惯了一般。却见他一转身,指着一札干士兵命令道:“把你的刀给我!我现在就砍了这两个中原狗!”

那札干人呆了,一时间嗫嚅着竟没反应过来。

“少主子!砍了他们,谁来拉车啊。”小嘎跪在地上连连撞地,“没人拉车,赶不回去,还是要被主顾责怪。咱们开罪不起啊……”

“贱奴!贱奴……”

听到“主顾”“开罪不起”几个字,那几个札干士兵显得更犹豫了。他们看看火冒三丈的娇蛮少年,又看看趴在地上抖成一滩软泥的卓钺和张老黑,终于信了八分。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一札干人挥了挥手,“没有猪狗拉车了,的确不方便。”

小嘎大喜过望,忙转身磕头连连道谢。那少年“哼”了声,将鞭子随手一扔,爬上车头大声斥骂着几人赶紧起来拉车。卓钺等人不及擦拭脸上被抽出来的血痕,连忙爬起抬起了车驾。

几个札干人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纷纷大笑。还有人扬声冲那少年道:“以后做生意,别再雇这些懒惰的畜生干活了!”

高踞于车头的少年回身,冷冷地道:“以后便是草原人的天下了,还和这帮中原狗做什么生意。”

几个札干人闻言大笑,爽快地侧身为他们让开了一条出城的道路。

一行人出得城来,顿时纷纷长出了口气。卓钺也紧张得浑身酸楚,额头的冷汗流至脸上被抽出的伤痕里,蛰蛰得痛。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走走!再走远点儿!”卓钺拉车疾走,低声吩咐道,“他们还看得见咱们!”

几人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地,直到济阳镇的城头已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纷纷瘫倒在地喘了口气儿。

“刺激……真他娘的刺激……”张老黑平摊在地上,喃喃着道,“比直接砍蛮子脑袋刺激百倍……”

卓钺跌坐在车驾之旁,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半晌不禁也低笑出声。极度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他的头脑都有了几分眩晕,让这一切更像是个梦境了。但在这场梦里他竟能未卜先知,还纠正了过往的错误,真是痛快极了。

若是所有的过错都能被如此一一弥补便好了。

几人休息之际,那异族少年也跳下了车来,静静地坐到了一边。他甩了甩脑袋,那模样竟有几分乖巧。

小嘎眯眼紧盯着他,忽然从车里摸了把刀出来,大步向那少年走去。

卓钺忙坐起了身,警告道:“嘎子!”

小嘎充耳不闻,过去一把拎起少年将他“嘭”地怼到了车驾上,刀锋冷冷地架在了他的颈侧。少年没有反抗,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你究竟是何人。”小嘎咬牙问道。

少年的目光一寸寸滑过他的面孔,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微微伸头贴着他的耳畔几不可闻地轻声道:“和你一样——是个杂种咯。”

一抹恶狼般的厉色滑过小嘎的双眸。他蓦地挥拳,狠狠揍上了少年的侧脸!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伸手一摸已然是鼻血长流。小嘎不依不饶,又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正欲挥拳再打却被随后赶到的卓钺止住了。

“行了行了。”卓钺将小嘎护在身后,顺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顶,“咋就生气了?”

小嘎怒意未消,狠狠瞪向少年。少年缓缓擦了擦鼻血,抬头冲小嘎微一侧头笑道:“我不过是说我们二人出身相同……是我误会什么了么?抱歉,不是有意的。”

闻言,卓钺冷笑道,“他是我卓钺的弟弟,便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和你这个蛮子生的小畜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嘴巴只会放屁就闭紧了,别惹我们不痛快,不然剁了你的脑袋。”

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一笑:“你叫卓钺?”

卓钺骂了声:“关你屁事!问你是什么人,还不赶紧老实说?”

鼻血止不住,那少年索性也不擦了,盘膝坐直身子仰望着两人,那模样竟有几分闲适:“我听闻中原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就这么对我?”

“抽了我几鞭子,我还得感谢你喽?”卓钺嗤笑俯身,弹了弹他的额头,“不交代清楚,便下黄泉和阎王哭诉去吧。”

少年默默看着几人,似乎心里在权衡利弊,半晌终于缓缓地道:“我叫郦长行,是军奴之子。不堪族内□□逃了出来,没想到又碰上战乱。我想去应州,你们几人也要靠我逃过札干追兵的围剿,这一路上咱们结伴而行,对彼此都没有坏处。”

“军奴之子?”卓钺冷笑了声,明显不信。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这辈子便没干过粗活。刚才那嚣张蛮横的模样也做得是浑然天成,说他去□□别人还更可信些。

自称郦长行的少年挑了挑眉,竟伸手缓缓解开了衣襟,露出了半个肩膀。卓钺定睛一看,顿时呼吸一滞——却见他那苍白瘦弱的后肩之上,赫然烫着一个“奴”字。那是火烙之印,炙入肌肤,非削肉刮皮不能去除,是一生耻辱的标记。

卓钺抱肩,盯着那个“奴”字沉默了半晌,竟道:“好罢。”

“卓哥!”小嘎急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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