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结束南巡回到京中的时候已是四月中,按理说早就过了桃花的花期,煜明回到永和宫,自己住着的偏殿里竟摆着一艾绿色瓷瓶里面插着一枝撒金碧桃,煜明十分惊讶,走过去细看那桃花,白色的花瓣间掺着粉红色,煞是好看。见煜明喜欢,身后的瑾瑜开口道“这花是贝勒爷特意寻来差人送进宫的,如今京城的桃花都已经谢了,奴婢听来送花的人说这花是往北边山间寻着的。”煜明只觉得心里似抹了蜜般甜,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禎哥哥真是有心了。”
煜明边梳妆,便看着那桃花傻笑,直到巧儿的脸贴上了,才回神,煜明猛的往后一缩“干嘛啊?”巧儿眨了眨眼睛道“格格梳妆好了,该换衣服了。”煜明松了口气“梳妆好了,你说一声便是了,干嘛贴那么近,吓我一天。”巧儿有些委屈“巧儿叫了格格半天,格格都没理巧儿,巧儿才贴过去的。”煜明撇撇嘴,站起来,示意瑾瑜和巧儿继续帮她穿衣服。这吉服袍煜明也是第一次穿,虽然穿起来麻烦,但样子真是好看,丝质的布料上绣着一团团的玉牡丹。煜明刚换好衣服,德妃那边见来人催了,煜明赶紧出去,边走边在心里吐槽,这古代真麻烦,旅游回来不好好休息休息,还得先沐浴梳妆,再盛装去祭告祖宗。
慈宁宫后殿的大佛堂内装考究,满满的经卷,佛像,法器。煜明一进殿就被一个身着黛色吉服袍的女子吸引了目光,她看起来已是古稀之年,但精神不错,只是步履有些不稳,由一位身材微胖的年轻男人搀扶着,那男人身上穿的与胤祥穿的形制一样,想来应该也是位阿哥,那这年迈女子?是何身份才能被阿哥搀扶着?苏麻喇姑!这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身历四朝的苏麻喇姑!那他身边的男人,应该就是被她抚养长大的十二阿哥胤祹了。煜明想的专注,竟没发现自己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苏麻喇姑看。苏麻喇姑感受到了煜明的目光,也抬头望向煜明,视线在空气中交错,煜明察觉失礼,立刻低下了头。
经过一系列的复杂繁琐的仪式,等再回到永和宫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煜明坐在窗前看着明黄色的琉璃瓦被夕阳一点点染红,心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刚刚与苏麻喇姑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是苏麻喇姑年纪已经很大了,眼珠有些发混,看起来灰蒙蒙的混沌着,煜明总觉得那一眼看得自己心惊。“格格,德妃娘娘那边来人来说让您到前面正殿去一趟。”瑾瑜凑到煜明身后小声说道。煜明转过头,眼中有少许疑惑“可说了是何事?”瑾瑜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煜明到了前殿,发现刚刚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梁九公竟然也在,煜明压着心中疑惑,给德妃请了安。煜明随着梁九公一起走在前往慈宁宫的路上的时候,依然是满心的疑惑,于是开口问道“梁总管可知道皇阿玛因何唤我去慈宁宫。”梁九公皱了皱眉道“其实想见煜明格格的人是苏麻喇。万岁爷知道了,便差奴才去永和宫叫格格了。”啊?!这什么意思?煜明心道不好,难怪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心慌,但自己不过是与苏麻喇姑对视了一秒,又没做亏心事,她为什么要找自己?
“格格,听万岁爷说格格是先盛京大将军的幺女?如今已被万岁爷认了义女,封了和硕格格。”这苏麻喇姑年纪虽大,说起话来却依旧中气十足,煜明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她特意叫自己来,问这个做什么。却看那苏麻喇姑笑了笑“格格不必紧张,奴婢不过是觉得格格面善,很像奴婢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所以跟万岁爷提了一嘴。如果格格不嫌弃,日后可以常来奴婢这里,陪奴婢一起念念经,说说话。奴婢年纪大了,自从十二阿哥开宅建府搬了出去,奴婢这里安静的很啊。”煜明瞧她笑得和善可亲,心里的疑惑惊慌一下都打消了,亦扬起了笑脸,客套道“煜明看姑母亦觉得十分有缘,如若姑母不嫌弃,煜明定时时前来叨扰。”苏麻喇姑点了点头道“该是格格不嫌弃奴婢才是。”
煜明这一天真是来来回回的在永和宫和慈宁宫间折腾,等再走回永和宫的时候,已过了戌时,巧儿赶紧打了水来侍候煜明洗脸,瑾瑜边帮煜明拆着头上辫子边说“格格,今天贝勒爷来过。”煜明猛的一回身,头发被扯了一下,煜明皱着眉嘶了一声,瑾瑜赶紧跪下请罪,煜明吓了一跳,又忙拉瑾瑜起来,一通折腾,煜明终于问道“禎哥哥是来找我的?”瑾瑜轻轻的点了点头“回格格的话,贝勒爷先是去正殿给德妃娘娘请了安,之后就来偏殿寻格格了,可惜格格不在,贝勒爷又不能久待,时间差不多了,没等到格格便走了。”煜明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与胤禛已经近三个月没见了,哎……看煜明一脸忧伤,瑾瑜接着说道“奴婢告诉贝勒爷格格见到桃花十分欢喜,贝勒爷说格格若喜欢明日下了朝,贝勒爷亲自给格格再送一枝来。”煜明皱着的眉头离开舒展开来,轻轻拍了拍瑾瑜的肩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巧儿见瑾瑜看着大拇指一脸懵的表情道“这是小姐发明的手势,就是棒的意思!”说罢还挑了下眉头,一脸邀功的看向煜明,煜明亦会了一个挑眉给巧儿,三人说说笑笑,收拾了许久亥时的时候才终于睡下。
第二十八章
这康熙真的是喜欢往外跑,南巡回来不过半月,有去了塞外,但因这次没带德妃,所以煜明也没份去凑热闹了。听说康熙安排了三阿哥胤祉监国,三阿哥啊,煜明进宫这么久竟从未见过,倒是曾几次三番与他的额娘荣妃打过照面,荣妃可能是因为年纪较大的原因,容貌体态都与德妃和宜妃相差甚远,比起掌管六宫的惠妃,又少了份高贵典雅之气,听闻这荣妃年轻时也曾宠冠六宫,可惜经过连续丧子的打击,颜色尽失。如此想来,这宫中女子真是可怜,荣妃为了康熙生下五子一女,可如今却早已成了明日黄花。
自煜明答应苏麻喇姑常常去陪她之后,便真的常常去陪苏麻喇姑诵经,一来是煜明平时在永和宫呆着也没什么事情干,二来是那日苏麻喇姑的话让煜明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奶奶,虽然自己穿越前奶奶就不在了,但她记得奶奶活着的也是日日吃斋念佛之人。那时候她常年在外拍戏,奶奶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回去见奶奶最后一眼。听爸爸说奶奶病重昏迷前,一直在叫她的名字,想是放不下这唯一的孙女吧。因此煜明几乎每日一早就会到慈宁宫陪苏麻喇姑做功课,今日也不例外。只是今日陪着苏麻喇姑用过午膳,煜明回永和宫的路上,恰巧遇见了陪宜妃逛御花园的胤禟,煜明与宜妃坐着聊了几句,要回去的时候,宜妃却说叫胤禟送她,煜明推辞无果,两人便一起走在了回永和宫的路上。
煜明正想着荣妃的事,不料一抬头便看见了荣妃,煜明同胤禟一同向荣妃请了安。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煜明觉得今日的荣妃似乎比以往精神一下,便又回头望了望荣妃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有些佝偻,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竟然就已经如此苍老了,煜明有些心疼。身边的胤禟见煜明面露愁色,有些疑惑的问“在想什么?”煜明不知怎么竟然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胤禟听了竟噗嗤笑了“长生殿?爷竟不知道煜明格格还会唱曲儿呢?”煜明见胤禟笑了有些生气“我是借戏讽今。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一个女子能为了心爱之人,受尽十月怀胎之苦,可男人却总觉得新人美如玉,哪能闻得旧人哭。”煜明说罢便加快脚步,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胤禟见煜明是真的生气了,忙追上去,拉住了煜明“别生气嘛,爷刚刚只是逗你的,爷当然知道格格的意思,爷也知道格格指的是荣妃娘娘。”煜明停住了脚步,抬起头与胤禟直视“九爷既知道就不该拿此事开玩笑,难道九爷就不觉得她可怜嘛。”胤禟叹了一口气“煜明,你要知道宫墙之内,无人不可怜,但却无人用得着我们去可怜。如今最得皇阿玛宠爱的襄贵人,年初刚失一女,可皇阿玛听了消息,没个安慰,便带着你们巡幸南方去了。爷的额娘,去年病了大半载,皇阿玛亦只来看了两三次,之后便只是嘱托太医好好医治,就再也没来过。荣妃娘娘在宫中绝算不得可怜之人,更何况如今三哥监国,她与之前相较亦更受尊重些,你不觉得她今日比起往常要精神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