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53)

“叔叔, ”她继续道,“您还记不记得, 先前皇后娘娘曾得了一幅出水芙蓉图?”

“记得。”

怎能不记得?

皇后对那幅画喜欢得紧, 还让他找人再临摹几幅。当初他还讲这一任务交于阮庭,让阮庭去找画师临摹。

“怎么了?”

为何突然提及那幅出水芙蓉图?

萧欤不解。

华枝道:“前段日子, 阿枝见着有人送了太子一幅芙蓉图,那幅画,与先前皇后娘娘爱不释手的那幅颇有相似之处。”

皇后手里的那幅出水芙蓉图, 华枝是见过的,自然是有印象。

“极为相似?”

“是, ”她点了点头,“极为相似。阿枝瞧了一眼那幅画, 从工笔来看,若不出自一人之手,最起码也是出自一家之手。”

萧欤拧了拧眉, “那幅画上可有落款?”

“落款?”华枝仔细想了想,“好似......我也记不得了。”

她只是大概地扫了一眼,初见那幅画时只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竟是与皇后所展示的那幅画十分相似。

也难怪她会觉得如此眼熟。

“阿枝未仔细看,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她稍稍歪头,追问道,“为何要问落款?”

“本王记得,那日瞧那幅画时,其上未有落款,亦未拓印。为此,陛下和皇后娘娘十分不解。”

“没有落款,也没有拓印?”

“是。”萧欤点点头,方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女微惊,忙躲入屏风后。

下一刻,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祁王殿下?”

是先前带他来书房的那位侍女的声音。

“祁王殿下,”侍女走进屋内,朝他一福,“太子殿下已经醒了,请王爷过去。”

“好。”

萧欤点了点头,神态自若。

临别之际,男子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一侧碧绿的屏风,而后收回眼神,随着侍女走出了书房。

听见门掩之声,华枝从屏风之后转了过来。

她轻轻抬眸,往着方才掩上的房门,似是能看见二人离去的身影。

雨水好像又小了些,女子收回思绪,双手不由自主地将袖口掀开,瞧着雪白的腕处那一道鲜明的红痕。

稍顿少时,华枝转到一侧,拿起帕子沾了沾盆中的净水,将腕上的痕迹拂去。

她莞尔一笑。

--

萧欤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太子寝殿。

萧景明已将衣冠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面上也无半分方从睡梦中醒来的倦意。见着有人走进来,坐在书桌前的男子抬了抬头,而后扯了扯嘴角。

“叔父。”

萧欤颔首,一侧侍女见状,徐徐后退,隐于殿外。

“叔父冒雨前来,是为何事啊?”

萧景明微靠着椅背,瞧向来者。

紫衣之人面色不改,方欲开口,却又见座上男子伸手,止住了他的话。

“且慢,”萧景明丢来一份奏报,“叔父先看看这个。”

萧欤疑惑,上前取过奏报。

展开一看,微微蹙眉。

见他还在查看那份奏报,萧景明倒也不急,叫人摆上来一盘小柑橘,坐在那儿剥着橘子玩。

末了,座上男子抬头,问萧欤,“不知叔父对此事有何看法?”

奏折上所述之事,是一桩落水案。

洵州学子落水案。

萧欤垂眸,目光滑过此奏报的落款,所提之“微臣苏玕”赫然在目。

是苏令明呈上来的奏报。

他将奏报阖上,放于桌案前,“这件事,阮理正先前同臣提起过。”

“哦?”萧景明挑了挑眉,手上剥橘子的动作却是分毫不停。

萧欤道:“阮理正当日所述,与苏侍郎奏章 所述无甚出入,皆是洵州一名书生投于洵水中。不同的是——”

他沉吟,“那日阮理正提到这件事时,好似并未出人命,故此,臣才将此事压下。”

而奏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投水书生,落水而亡。

萧景明剥着橘子,“不过一个书生而已,苏玕干什么费那么大的劲儿将这件事呈上来,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

“瞧见了吗?”男子剥好了橘子,将橙黄的橘子皮往一旁一推,抬眼望向萧欤,“叔父,这便是我们皇家养的好官。吃着朝廷的俸禄,一天天的,净瞎操心那些劳什子事!”

苏玕如是,阮庭如是,谭楷文亦是如是。

他很烦。

见他有些愠怒,萧欤便安静地立在殿下,待对方将一整个橘子都吃完后,才缓缓出声:“太子殿下,臣以为,这件事有些蹊跷。”

“蹊跷?”

萧景明一噎,差点儿气笑了,“来,叔父说说,这件事有何蹊跷?”

不过是一条人命,一条低贱、轻微、如蝼蚁一般的人命。

太子的眼中尽是不屑。

萧欤稍稍理了理思绪,“那日,阮理正同臣提起这件事时,曾说过其间有水神作祟。”

“水神?”萧景明更是气笑了。

“嗯,当地人说,是水神。”

对于水神之言,萧欤也是不信的,“对于那位书生的落水,其周围亲友十分平静,似是早已预料到那名书生必定会落水一般。而后经过阮理正的细细盘问,才得知在洵州,一年前也有一位书生失足落了洵水。周围人将他救上岸后,这名考生昏迷了三天三夜,在考试前夕醒来。”

“而后,一举考中功名。”

萧景明轻嗤,“考中功名又能如何?有才能之人,即便是落了水,亦能考取功名利禄。再者,考试亦有气运在其中这算是什么蹊跷事。”

“一名资质平平的考生,考取了状元。”

说“资质平平”那都算好的。

据苏令明之后调查,那位书生在乡里也是游手好闲,甚至未曾认真读过几天书。

“而且,”萧欤顿了顿,复而望于殿上之人,“那名书生,殿下应该是认识的。”

萧景明吃完了橘子,取出帕子来将手指一根根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末了,他将帕子叠正,置于一旁,才抬头问向殿下所立之人。

“何人?”

萧景明的态度不好,萧欤倒也不愠,声音柔缓,如幽然岑寂的泉,又带着几分凉意。

“章 玉林。”

太子一愣,偏过头来,“章 茂?”

前些日子,阮庭被贬,新上位的那位大理寺理正,好似就叫这个名。

洵州章 茂,字玉林。

“是,”萧欤立于殿下,站得身量端直,“此人当年一举考中状元,而后凭此,步步高升,今位居理正之位。”

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高居理正之职,着实令人惊异。

他还打算说什么,却不料,桌前的人不耐地挥了挥手,神色恹恹,“行了,本宫知晓了,本宫会派人好好查查这个章 玉林。叔父还有其他事吗?”

“滨西——”

“这个本宫也晓得,本宫会尽力劝父皇,将建造朝天圣台的事儿缓一缓,”男子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不过,父皇的脾气叔父也知道,能不能劝动父皇,本宫就不得知了。”

若是惹怒了父皇,免不了会与谭楷文、阮步与落到想同的下场。

萧景明很精明。

见对方这般,萧欤静默了少时,就在对面即将下逐客令之际,紫衣之人又突然出声。

“太子殿下,臣还有一事。”

“说。”

恍然间,他似是又看见屏风旁、水袖后,那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

萧欤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是关于华二姑娘的事。”

“哦?”

这下子,萧景明终于来了兴致,“叔父讲讲,她又有何事啊?”

“臣以为,华二姑娘不该继续留在东宫,”男子顿了顿,又道,“如今华家罪名已销,加之,华姑娘虽与殿下还有一纸婚约,毕竟还未——”

不等他说完,太子突然转眼,笑眯眯地截去了他的后半句话。

“那依叔父看,本宫未来的太子妃应该留在何处?叔父是否认为,她理应留在祁王府才算是妥当,啊?”

闻言,萧欤的心兀地一跳,呼吸也稍稍一断。不过在转眼间,他将微动的神色掩去,轻轻抬眼,瞑黑的眸中毫无波动的情绪。

当真是,平静地如清澈的湖水面,就连春风也吹不皱半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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