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卿九细眉微蹙。
她不是同情房如韵,毕竟为难房如韵的不是她。
不过她觉得房如韵太较真了,虽然追求想要的不是一种错,但她为了得到想要的,舍弃掉的,才是她一生值得珍惜的东西。
比如,苏霂一腔赤城的爱慕,还有她健康的身体。
时光转瞬即逝,很快就到除夕。
除夕前夜,苏州家家户户高挂大红灯笼,街道上人头攒动,繁华喧闹。
房卿九便装出行,与李嘉和约定在酒楼见面。
李嘉和饮下一杯烈酒暖了身,他也将目前的重心转移到苏州。
而苏州知县,已经到任两月有余。
之前的赵大人升迁为京官,如今乃是户部侍郎,也举家离开苏州,搬到盛京。
赵致学临行前,还特地给了房如甯一封书信告别。
放下酒杯,李嘉和舌尖涌动着一股酒香:“无妄斋目前只有几间在经营,不过阿九放心,剩下的我已经在命人准备。等过完年,无妄斋也会随之扩大。”
房卿九闻了闻酒的味道,跟着喝了一杯,舌尖舔了舔嘴角漫出来的一滴酒:“我相信你。”
她所认识的李嘉和,从不食言。
他敢说,就代表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的目光落在下面密集的人群之中,听着阵阵传来的欢声笑语,腻白娇美的面庞在烛光下显得温暖柔和:“今年除夕,可有人陪你一起?”
李嘉和眼神微闪,两人前世都是孑然一身的人,除夕几乎都是各自待在院里过。
那种孤独寂寥,不会有人比他们清楚。
“秦氏在休书上签了字,我如今便是孤身一人,好在,这具身体还有一个县令父亲。前几日,便让人送信前来,让我务必赶回去。今日与你一别,我便要动身回桃源镇。”
“……”
房卿九突然有点小情绪了。
连李嘉和都有人陪着过除夕了,她竟然没有。
再一想身边还有兰茜跟衫宝,倒也不觉得孤单了。
次日,房卿九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房府一大早准备了精致的点心,众人齐聚一堂,尽管老太太不待见房卿九,但还是让她跟着一起。
房卿九也不孤单,跟房如甯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再跟林知媱说上几句,时间倒也消磨的快。
与众人一同看完舞狮戏折子等,房卿九回了院子。
她想起孔文玄也是一人孤孤单单的,便去了他的院子。
孔文玄坐在房内,正在煮茶。
他手里执着一本书籍,听下人禀报房卿九来时,总算有了反应。
从慧觉寺到房府,孔文玄痴迷琴道,每日练琴结束后,就窝在房中找几本书消磨度日,日子清闲,却也自在得趣。
然而近日,他听闻下人谈论到无妄斋一事,不免想起旧事,忆起旧人,以至心绪有些烦闷。
再一想房卿九是她的本名,不免越来越烦闷。
房卿九拎着精致的吃食进来,让人把色香俱全的佳肴摆在桌上:“府里热闹,我想先生一人在院子里守岁,定然无聊,便过来陪陪先生。”
孔文玄看着桌上摆着的吃食,目光落在桂花莲藕上。
他喜欢吃桂圆莲藕的事,好像房府无人知晓,之前也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见到,怎么她就送的那么巧合,第一次送就能够知晓他的口味。
巧合。
一定是巧合。
房卿九吩咐过兰茜,眼前的食物,都是按照孔文玄的喜好作出来的,她将筷子往前一送:“先生入府这么久,还没试过兰茜的手艺,不如趁此机会,试上一试?”
孔文玄接过筷子,第一次夹的,便是桂花莲藕,入口味道恰到好处。
他再试了试别的菜,几乎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
于是破天荒的,平日里只用一碗米饭的孔文玄,连着用了两碗。
房卿九见他吃的满意,嘴角随之勾起。
看来房府厨子的手艺,不招孔文玄的喜欢,她得想办法给大师兄换个厨子了。
不然若师傅知晓,孔文玄在她这里没能长胖一些,定会责备。
孔文玄用完吃食,沉默着跟房卿九一同守岁。
守完岁,孔文玄也乏了。
他忽然转身从房里拿了一堆红包,交给房卿九:“本是为故人准备的,但故人早已不在,这些也送不出去,便都给你吧。”
房卿九看着红包上面的图样,眼眶一热。
竟然是她最喜欢的纹路。
而且这堆红包显然是有了些年头的,唯独上面的最新。
她数了数,十六个。
一年一个,便是十六个。
第294章 你可要抱一下
房如甯过来时,正好看到房卿九垂眸数着红包的动作。
她留意到,房卿九的情绪较之往日明显不同,眼角处还有一点潋滟水光,在烛光下莹莹生辉。
她陪着茵姨娘守岁到现在,如孩童时期拿了压岁钱,等茵姨娘睡下,就赶来这里,没料到房卿九会先她一步。
看着房卿九的神情,她忽然萌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阿九跟师傅是认识了很多年。
她抬步走过去,笑了一声:“我以为就我会惦记师傅,没想到阿九也会抽空过来。而且看样子,师傅还给你准备了异常丰厚的压岁钱。”
房卿九把一堆红包藏起来:“孔先生说,这些红包都是送给旧人的,只不过我刚巧来了,所以就让我捡了便宜。”
她摇了摇头,笑着道:“二堂姐不要吃味啊,谁让你动作晚了一步?”
闻言,房如甯嘴角的笑意扩大。
她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未免孔文玄要歇息,房如甯赶紧进去,说了祝福的话语。
房卿九则揣着红包,心里暖呼呼的往前行。
她望了一眼夜空,感受着寒风吹来的刺痛之意,竟半点也不觉得冷。
而她回到院子,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衫宝跟兰茜也感觉到了。
衫宝往周围看了看,注意到窗户上倒映出一抹修长挺拔的背影。
兰茜警惕的问道:“是谁?”
衫宝动了动她灵敏的鼻子,便是冬日里使她的嗅觉有了一定程度的迟钝,她也能够闻到那种熟悉的香味,拉着兰茜走到一边:“你说还能是谁?”
被拉过去的兰茜:“……”
那是?
房卿九心里涌上喜悦,她伸出手,正要推开房门时,忽然扭头,看向兰茜:“准备些吃食过来。”
兰茜笑开:“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房卿九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刚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棋局旁正自己跟自己对弈的容渊。
房间炭火旺,屋子里暖洋洋的。
他来时的灰青色绒毛披风被随意放在一边,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四处散开,只见他玉带束发,坐姿端正,冷然出尘。
容渊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回过头来,眼中一片温柔。
眉心中央,那一点嫣红小痣似乎沾染了来时的风尘仆仆,呈现冷淡又妖异的浅光。
房卿九走到棋局前,盯着他的容颜打量,果然在他的眼角下方瞧见淡淡的青色,说明他是连夜赶回的:“战事吃紧,你身为一军主帅,怎可随意乱跑?”
容渊淡淡的笑着,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在他不见的这几个月里,她可有思念过他。
然而再一思量她的性情,也不是说这等情话的人。
房卿九到底是心疼他,寒冬冷夜的,还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张开双臂:“多日不见,你可要抱一下,以慰相思之苦?”
容渊嘴角的弧度上扬,长臂环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往身前一拉,有力的臂膀抱住她。
冰凉柔软的两片薄唇,在与她脸颊相贴,在她莹白微肉的耳垂上轻吻了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好却之不恭。”
他确实想她,但还忍耐的住。
毕竟容渊的忍耐力,非常人能及。
房卿九被他抱住,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暖暖的。
抱了会儿,她想要挣开,却发现容渊还是紧抱着不松手:“撒手。”
容渊低头,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暧昧的蹭了蹭,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蛊惑又低沉:“几个月不见,阿九长高了不少,总要让我抱一抱,适应你的身高。”
“……”
这样也行?
房卿九无语。
其实她清楚,他就是想要找个借口,多抱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