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快穿)(49)
琉璃大喜过望,然而一时乐极生悲,正想浮上岸时,脚却被一簇水草缠住了。
一时间,又呛了几口水。
琉璃面色苍白,挣扎着地抬了抬手,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近在眼前的湖畔岸。只差一点点了……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回到岸上。
可胸腔如同巨石压迫着,浑身也无力。加上特意避开人群,此时湖畔空无一人。
琉璃绝望地苦笑一下,缓缓阖上双眸,不曾想这一世,竟然会如此狼狈地淹死在湖里。
皇庄之中,谢楚行坐在轩窗下,心中忽地一紧。他皱了皱眉,望着东南方。
那是太子府的方向。
李德福捧着茶过来,见此,小心赔笑道:“……殿下,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府中,要不老奴陪您回去瞧瞧?”
谢楚行神色敛起,淡淡回首:“不去。”
……
太子府中,一只清瘦却有力的手却忽然拨开水草,稳稳地握住琉璃的手,将她从拉回人间。
琉璃容色雪白,伏在岸旁,狼狈不堪地咳出几口水,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昭王?”
湖畔旁,昭王神色担忧,一双云袖已然打湿,却全然不顾,语气紧张道:“你可还好?”
琉璃勉强朝他笑了笑,一边抹了抹脸一边问:“你怎么在这里?”
昭王敛了敛眸,缓声道:“听闻楚行将你关在府中,又带着罗素衣去了皇庄,我放心不下,前来看看……”
话及此处,却又一顿。
琉璃察觉,朝他一笑,语气微弱:“……没关系,我都知道。昭王殿下,多谢你今日救了我,不然恐怕我要一命呜呼了。”
见她这副笑嘻嘻的模样,昭王无奈地叹了叹气。
“您先回府去吧,不必担心我。”
琉璃辞别了昭王,独自回到房中,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躺在榻上时,脑海中却满是“谢楚行带走了罗素衣”几个字。
虽然她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在意得很。
琉璃惆怅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侧脸枕着锦绣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然昏黑。琉璃浑身无力,头如铅重,摸索着想喝一杯温水,倒出来却是凉的。
原来府中人墙头摆草,见太子看重罗素衣,冷落琉璃,便也趋炎附势,苛待起了琉璃。
连晚膳都没人送了。
琉璃喘了口气,郁郁地敲了敲茶盏。
肚子咕噜噜叫唤,这般下去总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没有淹死,不能再被饿死吧?
琉璃思量一瞬,悄然起身,往太子府的膳房去,想趁着四下无人,夜黑风高,顺几只鸡腿吃。
摸索到了膳房,却瞧见膳食放在高高挂起的食盒中。
琉璃仰首望了望,沉默许久。
一路避开人走过来,又在病中,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琉璃沿着墙壁缓缓坐下,嘴角下撇,眼巴巴地望着食盒,一瞬间委屈得几乎想哭。
谢楚行扔了令牌她没哭,谢楚行带走了罗素衣她没哭,如今只能看不能吃,她却哭了。
琉璃嘴中念念有词:“我愿用谢楚行十年茹素换取这几只鸡腿。”
殊不知,隐蔽的角落中,谢楚行孑然而立,闻言神色一顿,黑眸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原来今日他实在放心不下琉璃,偏偏才离开一日,撂不下面子。便趁着夜里无人,独自骑马回了府中。
一回来,瞧见什么不好,却瞧见这小丫头片子在这偷鸡腿,还说他的坏话。
隔着一墙,一明一暗,谢楚行无言了望着琉璃,终究还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抬袖投出一枚暗器,将那食盒打落。
咣当一声,惊得琉璃跳了跳。
琉璃抚着心口,觑了案上的食盒几眼,又抬眸望了望天,大喜道:“不枉我虔诚许愿,您也能灵一回。”
说罢,卷走鸡腿,边走边啃。
谢楚行缓缓走出暗色里,无奈一笑,又按下嘴角,神色淡淡地跟在琉璃身后。
他可不是要送她回去,不过是想听听她还要说他些什么坏话罢了。
却说琉璃正心满意足地啃着鸡腿,转念一想,却又渐渐低落下来。
往日都是她坐在浮世镜旁,听着凡人们许愿,如今竟然落魄得如此地步,此事若传到九重天上,那些神仙们岂不幸灾乐祸,喜笑颜开?
琉璃恶狠狠地咬了口鸡腿,途径谢楚行的书阁时,灵光一动,扬起抹坏笑,起了歹心。
她走入书阁中,用那沾了油花的手捏起谢楚行名贵的狼毫笔,在纸上挥挥洒洒落下几行大字,便心满意足地走出书阁,往房中去了。
四下无人,夜色静谧。
谢楚行无言行到书案旁,皱着清冷的眉骨拂开狼毫笔,拾起那张宣纸,垂眸瞥了瞥。
唯见上面写着——“太子出行时,小肚又鸡肠,碗里没点粮,肚子咕咕响。夜黑风高日,偷只鸡腿吃,一只还不够,要再偷一只。”
“……”
谢楚行终于没忍住,笑得唇畔微弯。
宫中出争端
离开太子府,连夜回了皇庄。
谢楚行拂去一身山野露气,推开院门回到庭中时,却见四遭黑沉静谧,唯有阁中檐灯微亮,蕴出些许昏黄。
美人灯下,罗素衣长发如瀑,纤纤而坐,眉眼间几分恍惚。
谢楚行挑了挑眉,行到她身侧,淡然坐下,甚至还为她斟了一杯茶:“罗小姐,你终于醒了。”
罗素衣侧首望来,眼眸中泛起不甘,抿唇道:“为什么?”
谢楚行撩了撩眸子,并未言语。
罗素衣笑了笑,喃喃道:“人们都说你带我来皇庄,是旧情难了。其实你不过是为了许飞羽而稳住我,对不对?为什么……你我相知多年,情非泛泛,如今你却要为了那盛琉璃做到这一步?”
闻言,谢楚行重重地叹息一声,却淡声道:“那你为何,要污蔑他人?”
罗素衣一顿,抿唇道:“……我没有。”
“你我相知多年,我不懂你?”
谢楚行嘲讽一笑,黑眸微敛。
“……”
罗素衣闻言神色微白,挣扎许久,终于忍不住拽住谢楚行的衣摆,道:“殿下……难道从前那些事,便只剩下恨,半分爱也没有了吗?”
谢楚行淡漠地垂眸瞥了她一眼,拂袖道:“孤没有恨过任何人,更没有爱过任何人。”
罗素衣大恍,缓缓放开谢楚行,却忽然道:“那盛琉璃呢?”
“……”
谢楚行一默,良久,神色坦然道:“她不是人。”
“是一只不会飞的笨鸟。”
……
谢楚行离开太子府的第二日,琉璃的病并未好全。
百无聊赖地躺在阁中闭目养神时,却又听到昭王来访的消息。
琉璃意识朦胧,没有余力多想,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见了他。
昭王一身锦衣,端坐在阁中,神色微敛,打量了琉璃好几眼,清俊的眉间却越皱越深。
“昨日还不曾见,今日怎么染上了一身病色。如此下去可不行,我替你唤太医来……”
“不要……”
琉璃咳了两下,制止了昭王,语气微弱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昭王眉间紧皱,叹息一声,只能缓缓坐了回去,无言地望着她。
琉璃撑着脑袋,迷迷糊糊之中,忽然问道:“昭王殿下,您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救我,看望我,还为我请太医?”
昭王一愣,那平寂多年的心忽然飞快跃动几下,薄唇微抿,几分局促道:“我,并无……只是……”
只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灵动的笑容,爱慕她张扬的性格,以及在城墙上想要触摸晚霞的天真。只是恪守礼教,不能越距,故而小心翼翼地送她诗词,不辞艰险地救她一命……
诸多诸多,其实不过喜欢二字。
只是这喜欢二字,要说出口,是多么的万般艰难。
昭王沉默许久,挣扎许久,终于决定要说出来时,抬眸一望,却见琉璃已然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
他一恍,无奈一笑。
罢了,这世上,有的人或许就是没有缘分。
昭王解下身上的披风,动作轻缓地披在琉璃身上,起身欲走时,鬼使神差地一顿,回首瞧了她几眼。
“……”
随后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匕首,小心翼翼地裁下琉璃一缕墨发,藏在随身的锦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