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火腿片从盒子里滑出来,然后——场面就失控了。
表面金黄微微泛焦色的薄煎饼一块一块散下来,樱桃也跟着滚滚而落,只剩下塑料盒坚.挺又充满毅力的被她力挽狂澜拿在手里,倒着。
她的姿势就好比《泰坦尼克号》里Jack和Rose最出名的那场戏:“You jump,I jump”,想跳却被束缚在轮椅上没有跳。
这个姿势让她完全丢失了淑女风度,因羞耻上头的埃莉诺一动不动,连大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屈潇懒洋洋倚在门上,视线慢吞吞从地上的,移动到她脸上,他没说话也没有在笑,而是静静等她合理的解释。
长时间的静最终被他割破,“抬头。”
那是拿破仑下命令般的不容反抗的声音。
冷灰色的睡衣勉强算是穿着,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她看。
男人直勾勾盯着她,“我不需要进食。”
“……啊?”所以这是让我拿走的意思吗?
“你好像忘了我是丹尼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
埃莉诺的表情有点犯难。
她难道不应该忘了吗?无论从他无可挑剔的外表还是身型来说,一切都是如此完美和谐。他不提,又有谁能看出他是残次品呢?
“他给我注射药水。”他偏头,脖子上的痕迹还在,“很痛。”
她的心脏一紧。
失去锋锐的红色下面藏着柔软。
卑微奢求她施舍给他一点温暖。
他的眼神过于灼热,埃莉诺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啊……还以为可以。
他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缓慢的穿好衣服,眸光里已没了浓烈,只剩原本的禁欲,“我不需要进食。所以你不必给我送早餐。”
不到一秒钟,他换了种说辞,盯着地上的散乱,“我会吃早餐。”
“但你必须每天都来送早餐,必须是你,也只能是你。”
******
这是一个甜美的折磨过程。同时她享受其中。
一方面是烘培带来的快乐,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屈潇只愿意吃自己做的东西。
还算治愈的临终关怀。
此刻,埃莉诺的心里只被一件事填充满——给他送早餐。
可惜环保袋里的迷迭香,终究没能敌得过飘来的玫瑰香,某一天,她惊奇的发现:原本的那片玫瑰田回来了。
那片被贝拉米残忍砍秃的荒芜田野上被重新移植了一批新的玫瑰。
比之前的还要艳丽的多。
黑色的艳丽,难以想象又无法言喻的鬼魅。
她在猜,那究竟是谁做的。脑子里竟无意识浮现起屈潇的脸。
会不会是他知道她喜欢路易十四,所以故意在她露台前的花园里,种上花呢?
这般想着,推轮椅的手不由自主轻快了些。
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已经对自己动心了也说不定。
埃莉诺很快来到屈潇的房门前。
******
小满为炎夏拉开序幕。
男人的气音裹挟如同热浪似的滚烫呼吸,若有若无搅动她的心。
“你记得吗?”他下巴微扬,指着那片紫黑色花海,她知道他问的是玫瑰花的品种。
暗红的眼睛只是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却看的人背后一紧。
她老实巴交点头,“路易十四。”
她最喜欢的花。
他看起来挺满意的,没有皱眉。从漆黑的长沙发上站起,表情融入逆光,高大的阴影很快将她完全笼罩。
情难自制,是唯一的解释。
他缓慢的俯身靠近,略微粗糙的手掌细细摩挲埃莉诺垂在脖间的长发,一缕一缕,用鼻尖轻嗅,用嘴唇去吻。如果不是沉闷光线的问题,她真该好好看看他痴迷的样子。
发烫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只觉得颈窝一阵细麻的痒,手中的东西坠在地上,里面的柑橘也跟着悉数滚出。在滚到他脚边的那一秒,被无情踢开了。
他不想被任何东西打扰,仿似陷入回忆,对她进行迟到的表白,“从十年前,我便喜欢上你。”
声线是那么动情。
埃莉诺愣在原地。
屈潇还在继续,“我知道,我自私、偏执、残忍、冷漠、嫉妒、厌世到骨子里,像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他抱紧她,贪婪吮吸她身上的气息,说,“谢谢你,愿意施舍一点明亮给我。”
“还有,对不起。”他语速很慢。
“对不起。”对不起我拉你入深渊。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才找到你。
……
埃莉诺不知该作何反应,更不知他这无数声抱歉是在书写哪本忏悔录。
她只知道屈潇把自己当作了别的女人、他深爱的女人。
至少现在,她还没做好做别人替代品的觉悟。埃莉诺皱起眉,一把推开他,将莫名其妙涌上来的低落和颓丧一并藏起,沉默着捡地上的柑橘。
这次的品质一定很差。否则不会发出这苦杏仁般的气味,爱情受阻的气味。
她整个人挂在轮椅把手上,边捡边想。
无法控制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湿热的水汽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埃莉诺的声音有点哽咽和颤抖,“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的心上人。”
屏息很久,埃莉诺抬头。
屈潇正沉浸在诧异中,甚至没发现自己正被最讨厌的光亮浸泡在里面,推搡间,锁骨尾刻着的纹身露了出来。
埃莉诺有点不争气的苦笑。
那大概也是为了他口中的心上人纹的吧。
她摸了一把眼泪,将柑橘摆在桌面上,头也不回离开。
余光中,屈潇的唇线动了动,她却没能把他的话听进去。
被关上的门无形间竖起一道隔阂。那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跨越不了的银河。
究竟会是怎样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呢?才会让如此高傲又冷漠的人这样卑微无力。
现在看来,她不仅挣脱不掉死亡的吞噬,也不会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虚弱.jpg
第19章
地下酒窖里有很多佳品。
礼拜二的晚上,贝拉米单独来到这里,为礼拜六的酒宴做挑选。
她哼着小曲儿,一想到酒宴就心情大好,在地下室的楼梯上开始了高贵的排练,她挺直纤盈的后背,用白皙的指尖轻点栏杆,另一只手提住裙摆,久违的公主气质她想展示在屈潇面前。
格里芬的教导好歹没有白费。
阴暗的地下室被墙壁上的灯泡照亮,悬挂着的一颗颗汇成霓虹似的形态。勾勒出一种隐晦的罗曼蒂克氛围。
贝拉米咂了一下嘴巴,目光在花花绿绿的酒瓶身上游走,她暂且弄不明白这里酒品摆放的门道。
左侧整齐排列的暖粉色瓶身最先吸引住她的注意。
她拿下那瓶鸡尾酒,尝了一口之后开始打量这里的布局。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的设计很普通,大致就是一间空屋子,里面摆着很多架子,架子上面又按照序号摆放了很多酒。
唯一需要提及的一点是:这间屋子的尽头有一个暗门,和酿酒厂相通。
淡粉色的酒精滑入喉中,落腹,贝拉米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她的耳朵里传入细碎的声音。
她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走,最终在一排白兰地酒前面,她停下脚步。透过酒瓶身间隙,她隐隐看清了那人的脸。
她认识那个男人,他是组织国王游戏的查尔斯,安东尼国无人不知的花.花.公.子。
他正在亲吻怀里的女人。
贝拉米皱眉,快速又有些嫌恶的移开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出于礼貌也出于自私,她认为自己不该去打扰他们谈情说爱,也不想去打扰。
于情于理,她都该就此离开,可转念一想,
不对,这里是柏得温的宫殿,查尔斯有什么权利在她哥哥的地盘上撒野?她应该叫他看清楚,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游戏的。
她躲在高大的酒瓶背后,捏着嗓子,假装路过的女仆,大叫一声,“柏得温王子您来酒窖了呀。”
她这一声没能唬住查尔斯,反倒很快,让他发现了她。
查尔斯皱眉,发出与平日浪荡不羁完全不同的、阴戾的声音,“谁在那儿?”
他是查尔斯家族的小儿子,区区女仆奈何不了他。他很清楚这一点。
女人已经逃跑,刹那,静谧旖旎的油罐里只剩贝拉米和查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