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65)
他赶紧上前一步握住陈寻雁拿刀的手,“大人不可冲动。”眼下太子正得势,与他硬碰硬只会损伤陈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陈寻雁只瞥了一眼宋念的手,道:“宋公子逾矩了。”就这瞬息的功夫,她已冷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她上次能差点掐死太子,这次也不会让太子得逞。
路惊鸿有些尴尬地松开她的手,一旁站着的几个士兵惊讶的眼神交汇着。自从上次宋先生在总指帐中待了一夜后,宋先生便时时寸步不离总指大人,军中私底下都默认了宋先生做了总指的“入幕之宾”,谁知现下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难道是总指大人嫌弃宋先生相貌不好?也是,总指生得冷艳,而宋先生容貌尽毁,终日只能带着面具示人,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战事激烈之际,几个小兵倒还有心思在这想东想西。
当晚深夜,陈寻雁带兵主动打开了魁城大门。在克烈如此不要命的进攻之下,即使她再如何修补,魁城的城墙也是支撑不了几日的。眼下又出了北漠兵力抽调的事,她不如主动出击。
鞑靼人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一向是夜不解甲,兵器随时放在床边的,当下反应过来就立刻与飞策军缠斗在了一处。
陈寻雁亲自领着第一总旗从鞑靼人左翼横插直入,经过一番厮杀,横切出一道口子,与中路的主力部队迅速汇合。鞑靼擅长养马,以骁勇善战的骑兵为主。而大齐最缺的恰恰就是战马,就连装备最精良的飞策军中,骑兵也是少数。是以在突袭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厮杀缠斗。
天色将明时,双方鸣金收兵。她回到城中,在城墙下就着清沅公主端过来的一盆清水洗了一把脸,雪白的帕子经她一擦,顿时变得黑灰。陈寻雁对着公主担忧的双眼不在意地展唇一笑,露出的两个圆圆的酒涡总算带了点少女的气息。
战争就是这样,会流血受伤,以前金尊玉贵的小姐也会和一般军汉一样脏兮兮的灰头土脸。话本子里那些打仗,只派双方的将领打上几个回合,哪方的将领被一枪挑下马便算输了,这纯属没上过战场的文人的无聊想象。
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陈寻雁自问做不到。她能做的便是与儿郎们共进退,守好大齐国门,不将脚下的一丝河山拱手让人。
清沅小心翼翼道:“小将军,歇会儿吧。”
她点点头,熬了几天,又在战场上激战一夜,确实需要好好休息。“陈郁可醒了?”想着公主在照顾他,陈寻雁随口问了一句。得到公主的肯定答复后,她决定先去看一眼陈郁。
陈郁元气大伤,暂时还下不来床。看着陈寻雁又是一身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战衣进来,他立马就要挣扎着跪下,“是属下无能!”
她赶紧把他按回床上去躺着,“你还是先休养好了再来跟我表忠心吧。”
眼见小姐指尖都是些干涸凝固的血迹,陈郁有些哽咽道:“方将军会杀了我的。”
挑挑眉,陈寻雁悠悠道:“不听我的话,我第一个杀了你。”
一旁的清沅听见他俩满口杀呀死呀的,吓得小脸都白了,捏着帕子不知所措。
陈郁躺在床上,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清沅。清沅立刻会意,知道他两是有正事要谈,立刻一脸愧疚地退下了。
陈寻雁寻了个凳子坐下,“人家是公主,小姑娘一个,你别对她这么凶。”
自己不过是看他一眼,哪里又凶她了?陈郁没想明白,只将那日探查的情报说了一通。两人正低声商量着,帐外来了通报的人,“大人,卫凌找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找回来就好。陈郁看她也还未解兵甲,赶紧劝道:“小姐先去休息。”她点点头,心里琢磨着鞑靼人的情况,回了自己帐子。
帐外又是宋念守着,手中照例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她随手接过喝完,“卫凌可受伤了?”
卫凌是自己回的军营,身上没有一点伤,只是瞧着失魂落魄的。
待她喝完药,路惊鸿问道:“大人近来觉得身子如何?”
陈寻雁虚虚扶着腰,腰间的伤口似乎有些裂开,她急着回帐子里查看伤势,只随意道:“无碍。”
路惊鸿注意到她的姿势略有不自在,立刻想明白了,转身去替她拿纱布与止血药。
陈寻雁躲在帐中,只伸出一只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木盘,皱着眉暗想这宋念是不是跟她太紧了,连帐子前都寸步不离的,让她脱衣裳上药都不方便。
褪下满是血污的衣衫,她随意擦洗了一番。检查过腰间的纱布,果然微微渗出些血来。她从前跟着军医学过包扎伤口,此时又不方便唤他人来帮忙,只能自己艰难地动手。
看着自己一身的伤,陈寻雁叹了口气,这也太丑了。她心中开始漫步目的地想,战事何时才能结束,到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当真要在鼓叶城躲一辈子吗……
伸出自己光洁的双手看了看,这手上已经数不清沾了多少血污了。他是一贯只握笔的,怕是连刀都没有拿过,想来会很嫌弃她手上这许多人命。
无端端地又想到那光风霁月的人,她赶紧咬了咬舌尖拉回思绪,然而设想中的心口剧痛并没有袭来。她单手抚着胸口,这心口痛最近似乎很少发作了。师傅当初说过“不见不念”,现在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确是分不出心神来想他,往往念头如蜻蜓点水一般略过就不提了。
陈寻雁难得发了一会呆。除尽衣衫,全身上下只腰间一段白纱布覆盖。她用膝盖撑着下巴,抱膝坐在床上,眉间微蹙,两眼放空。
路惊鸿在帐子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里面既没有声音,也没点灯火,怕她处理不好自己的伤口,终于出声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她被这声音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然而还有许多军务等着她过目。她应了一声“无事”,便连忙起身去找干净的衣衫。然而最近她衣衫换得太多,往往是打一场仗便得扔一套——全被血浸透了,没法再穿。卫凌又失踪了几日,无人替她准备新的,一时竟没了衣服穿。
她到底还是有些讲究,已经擦洗过身子,实在不愿捡起那套扔在地上的破衣烂衫。想着自己已住进军中,也无需扭扭捏捏,干脆捏着帐帘子向外道:“可否请宋公子替我寻一套衣衫来,是干净的就成。”
路惊鸿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话,还好是自己守在她帐前,若是换了旁人,他恐怕会嫉妒得发狂。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想着她一身的伤不能再穿粗布织的军装,干脆去找了清沅公主,想借一些女子穿的舒适的衣裳。但他转来转去也没瞧见公主身影,怕她被别人看了去,也怕她裸着身子受凉,咬牙去寻了一套自己最好的衣裳。
路惊鸿红着脸递进去了一套衣裳,怕她觉得不自在,还是解释了一句,“大人,这是我没穿过的衣裳,您将就一下。”
陈寻雁有些腿软地迅速接过,穿上衣服时摸到滚烫的脸,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雁雁穿着他的衣裳出来,她虽身量高,但衣服还是显得有些宽大。路惊鸿瞧见了红如滴血的脸色,以为她受凉发热了,低声焦急道:“大人可觉得身子不适?可是发热了?”
男子淡淡的草木气息朦朦胧胧地缠绕在周身,和衣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陈寻雁开始怀疑他说的“从未穿过”是否属实。但毕竟是自己麻烦了别人,她只好低声道:“无事。”
路惊鸿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一溜烟跑远了,心中奇怪,若是无事,怎么会脸红成这样,连耳垂都染得粉红。
第58章
魁城的城门还没被攻破,其西南面的嘉善倒是先被打破了。克烈见啃不下陈寻雁这块硬骨头,便联合更北面的犬戎,又从鞑靼上京抽调兵力,一举攻破。
魁城是孤悬塞外,一枝独秀,而嘉善却是北漠重要商业城市,本来城墙就修得不算宏伟,在鞑靼犬戎联军攻打下难以支撑。
陈寻雁非常犹豫,她知道嘉善位于漠北前线十四城的中间地带,是弧形城池链的中部。一旦被鞑靼人彻底拿下,便是大齐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她去信询问父亲的意思,父亲只让她安心守着魁城。然而父亲的兵力在西北被突然加入战局的犬戎牵制着,且上次就被抽调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这次更难分出拳脚支援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