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4)
“谁娶她谁倒霉,肯定不得安生!”友人自觉说了一句俏皮话,自得地享受着周围人的恭维。
雁雁没有这般不堪!心里有个声音猛地蹦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嘴颤动一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身边好友还在相谈甚欢,容瑜突然觉得平日里与自己吟诗作对,谈论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的好友们此刻俗不可耐,肆意的笑声越发刺耳。
“容瑜你去哪里?”
他脸色沉沉,不管身后友人们的不解,自往房间走去。
晚上,侍女捡枝把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学给了陈寻雁听,末了,气愤地说:“这些人怎么能这样编排姑娘!”
陈寻雁写完最后一个大字,把笔搁在笔架上,指尖轻点着下巴笑道:“本来也没说错。”能给京城百姓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算有意思。
她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话本子,倒在美人榻上,却不看,只用那书在手中悠悠扇着:“捡枝,再蹙着眉可要变丑了。”
捡枝立马舒展了眉头。
另一个侍女采叶替她端上茶,手执了托盘,退到一旁笑道:“姑娘,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可要去瞧瞧?”
陈寻雁只在过年时能回鼓叶城与爹爹娘亲团聚,且也不是年年都能去,故得了机会便会早早地打点行装。她点点头,起身往寝屋去了。
第三章
临近年节,陈寻雁终于得以踏上回鼓叶城的长路。
她提早到了城门外的长亭,却发现同行的路惊鸿已经候着了,只一匹黑马,一个小厮跟随。
时间还早,深冬的城门外也还熙熙攘攘,在路边疯跑的孩子、挑着鸡鸭赶着进城的农民、摆小食铺子的商户、穿城而过的马车……一片京腔中,热烘烘闹腾腾,人来人往。
路大人负手站于冬日枯树下,一片白苍苍,萧瑟得很——他因前些日子替受黄河治理案牵连的章之语大人求情,被贬边塞。
路大人青年才俊,又是为忠直老臣进言被贬,京中私底下多可惜可叹之语。
这位路惊鸿大人与整日看戏听曲的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路惊鸿这一遭被贬北漠,正巧与打算回北漠与父母同聚新年的陈寻雁同路,陈霁便一天三念地劝着妹妹和他同行,说让她多跟着路大人学学,沾点读书人的气质也好。
陈寻雁心里琢磨着自己平日似乎不算太荒废学业,只当兄长陈霁赏识可惜这位路大人,一路同行也无妨。
冬日里黑云压城,逆着光,看不太清路惊鸿的神情,只瞧见他身姿挺拔,低调的黑线织金腰带勒出劲瘦的腰。
陈寻雁行过礼后便进了马车,路惊鸿嘴角一弯,笑了笑,原来陈小姐那天根本就没认出他来,现在也不记得他就是那位大夫。
陈寻雁行李多,后面跟了十来辆马车。以前她一心求快,俱是骑马而去,年岁渐长,懂了些道理,便故意做出浩浩荡荡的排场。
路惊鸿骑着马,行在那青幄翠盖马车前侧。
陈二小姐福身行礼时,发髻里的衔珠雾青头钗轻晃,上头的宝石微微掣动着。她扶了侍女的手,踩着小凳上了马车,只留一道清瘦的身影。落在眼里,他隐隐预感到离别的场景,她也是只留一道背影。
心有些滞重得没力气跳跃,继而笑自己多想,还有月余的路程,怎么就已经想着离别了。
一日赶完路后,于驿站歇息时,陈寻雁对正在整理行李,收拾钗钏盥沐的侍女道:“今儿晚上把窗户关好,被子盖厚些,你们两个只管睡觉。”
采叶稳重些,停下手中的动作,柔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陈寻雁捏捏手腕,轻笑:“有段日子没活动身手了,处理几个跟了几天的臭虫。”
“是冲着咱们来的吗?还是大公子在京城出事了?”捡枝惊恐地问道,手捏紧了汗巾子。
“不知是路大人在哪儿惹的麻烦。无事。“陈寻雁呷了一口茶水,头朝隔壁路惊鸿的房间偏了偏。
她俩跟了陈寻雁多年,虽不知她的身手有多好,但陈寻雁平时稳重不轻易出手,且这许多年从未见她吃过亏,故放下心来继续收拾。
是夜,月光阴暗,陈寻雁连夜行衣都不屑换上,只用深色的手帕子遮住了面孔。
听着隔壁窗户被撬开,摸进了两个人。陈寻雁静待器物掉落、小厮惊呼的声音传来,估摸着路大人应已穿好了衣服,不至于尴尬,才一翻身出了窗户。
窗外却是抱着剑的陈郁,道:“小姐何必亲自动手,交给属下便是。”
陈寻雁挑挑眉,“不行,这次你得让给我,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他不能反驳,但不敢忘了职责,只能说:“大公子吩咐了属下要照顾好小姐。”
她别过头嗤笑一声,不再管一根筋的陈郁,自个儿进了路大人的房间。顺手以一粒石子打灭了灯火。不管是何方神圣,陈寻雁总不愿过多暴露自己。
两个贼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向站在床边的身影逼近。小厮路云拦在主子身前,路惊鸿手上提了把短剑,倒还镇静,面上一片不动声色。
陈寻雁暗自腹诽:这么大把刀,也不知道是菜市口斩首还是刺杀。感叹出来时没拿剑的决定果然不是自大。
她脚尖轻点,飞身至贼人身后,手一拍,那人惊恐地回身,对上一双清目。她单手捏住刀尖,掰断,甩手,半截刀尖没入刺客的肩膀。另一刺客见了,慌忙冲上来,陈寻雁无趣地抿着嘴,脚尖踢中那人的手腕,刀飞出直插在窗扉上,明晃晃映出陈寻雁上扬的眉和路惊鸿沉思的眼。
那贼失了武器,慌乱失措,自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向着窗外放了。
陈寻雁带笑,“有同伙怎么不早叫出来,还算有点意思。“
门外涌进来五六人,这批人明显精炼得多,手上拿着的武器也不是一般人能使的。
一直未来得及开口的路惊鸿拉住了陈寻雁,“人太多,二小姐千金之躯,先走为上,这都是冲路某来的,姑娘不必冒险。“
路云也捡了个凳子举在胸前,大喊道:“少爷和小姐快走吧,这里有我挡着!”
对上路惊鸿的眼睛,她认真道:“路大人若是没拉着我说这番话,他们应该都已被我轰出去了。“
他云淡风轻的脸一时有些僵硬,握着短剑朝陈寻雁拱拱手,“如此便劳烦二小姐了。二小姐请自便。“
“借大人茶杯一用。“陈寻雁拿了个茶杯,话音刚落,茶杯在手心碎成几片,电光火石间便插入了几个刺客的肩膀中,俱是琵琶骨。手中的刀具纷纷落地,一片哐当之声,贼人面面相觑,摆了架势就要欺身上前。
陈寻雁自地上捡起一个刀鞘,叹息道:“还不走,等着送命呐?”
贼人冲上来之际,陈寻雁已手起刀落地用刀鞘逐一拍在他们的肩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之声响起。有个别的已惨叫起来。
真吵,陈寻雁负手面无表情,贼人相互对视一番,虽心有不甘,没完成主子的任务,但碍于陈寻雁如同鬼魅般的身手,只得撤去。陈寻雁无意下死手,一群人也没打算拼命,故撤得也快。
路惊鸿借着月光,郑重地向陈寻雁道谢:“路某不知二姑娘的身手竟这般好,这次多亏了有二姑娘在,路某才得保全性命。二姑娘的恩情无以为报,日后有路惊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二姑娘开口。”
陈寻雁倒没想着让路惊鸿承她的情。收起面对贼人时不屑的态度,严肃地说道:“路大人可得小心些,这群人的来历有古怪,前后两批人实力差距太大。他们手中使的刀磨去了标识,且不是一般人能配备的。”
路大人这样的人才,应当被朝廷当做重点对象保护起来才对,怎么还被扔到了北漠自生自灭。今晚上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是朝廷的损失。
月色不美,照在路惊鸿如玉的脸上半明半暗,小山重叠金明灭,月光在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听见声响的驿站人员总算来了。陈寻雁笑道:“劳烦路大人去应付了。”
说话间,瞥见路惊鸿的寝衣带子松了,雪白的衣衫松松垮垮地罩着紧致的腹肌。陈寻雁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心道:三息时间都穿不好衣服,路大人的动作倒是挺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