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16)
几人在宴会上谈得开怀,可有人看不惯陈寻雁身边坐了太孙、世子和路大人。
一群演奏的伶人退下,对席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早就听说陈二姑娘剑术了得,上次出手一鸣惊人,不如陈二姑娘替咱们舞剑,助兴一番?”
陈寻雁放下手中的酒杯,对面是张四小姐,亭亭玉立,带了得体的微笑。
这个张挽月,不过幼年时不慎用马鞭抽坏了她一件新衣裳,便记恨到现在。当年陈寻雁也赔礼道歉花银子了,这么些年,张挽月还是不时要寻不痛快。
她只漠然地看着张四小姐,眼中似有冰晶。她的剑术,不是供旁人赏玩的。
众人哄闹着,张四小姐好整以暇地迎上陈寻雁的目光。
前次林场狩猎,她费尽了心思都没能在太子面前得脸,倒是这陈寻雁,竟然同太子一起出来,太子后来还送了这么多东西,教她如何不气。这次寻了机会,定要陈寻雁在众人面前出丑。
路惊鸿不悦地皱起眉头,张四小姐的要求也太无礼了些。
正待开口,殿外传来慵懒的声音:“是谁把我家雁雁当舞女使唤呀?”
陈霁着一身宝石红长袍进来。象牙折扇轻握在手中,声音漫不经心,可压得旁人不敢抬头直视。
众人皆静了,谁都知道大公子不喜宴会,破天荒地踏足一次,还是来维护妹妹。且大公子脾气不好,张四小姐这次是撞到枪口上了。
狭促些的,已在心中幸灾乐祸,张四仗着自己是张阁老的孙女,就敢惹陈霁的妹妹。
“原是张四小姐。听说张四小姐舞技一绝,不如让我们开开眼。家妹剑术拙劣,实在不如张小姐这般长袖善舞。”
这张氏上辈子后来做了太子妃,想是寻着前日林场狩猎的事找不痛快。
一语言毕,六公主已率先笑了出来,众人也附和着公主笑了。
陈霁自寻了个陈寻雁身边的位置坐下,靠着椅背,把手里折扇上题的《念奴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抬头笑道:“张四小姐怎么还不开始?”
张挽月咬紧了牙关,忍着胸口的起伏,怒视着陈寻雁。不能使唤陈寻雁,就能使唤她吗?她可是当朝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孙女!
陈寻雁伸手替世子拂去衣领下的糕点碎屑,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谁让哥哥来了呢。
六公主看戏不嫌事大地开口:“本宫瞧着,张四小姐今儿穿的月华裙正适合跳舞,也不用换了,到还省事。”
张挽月终于涨红着一张俏脸,伴着丝乐,朝陈寻雁直飞眼刀子,长袖一甩舞了起来。
一曲舞毕,张挽月还气得指甲直掐手心,陈霁一收折扇,旁若无人地抬头出了宫殿。
走前到没忘了这一行的目的,向着路惊鸿道:“还请路大人移步。”
行至殿外一水榭亭中,陈霁直接对路惊鸿道:“路大人可有关注今日黄河水患?”
对路惊鸿这样的人,若想要他帮忙,最好实话直说。
路惊鸿点头,“略有听说。”
“皇上已准备派靖王殿下前去治理。”
“靖王能力出众,又深得人心,确实是治理水患的合适人选。”路惊鸿打着太极,只不知大公子与他商谈此事,意欲何在。
“鄙人有个不情之请,”陈霁直视着路惊鸿古井无波的双眼,“还望路大人与靖王殿下同去治理黄河水患。”
“大公子何出此言?”
“能治理黄河水患的人,满朝文武,不过路大人一人。”
路惊鸿有声望有能力,更重要的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上一世,三皇子靖王也是不久后被派去治理黄河。靖王有能力,但不知底层阴私,被手下人忽悠了。
三年后开战,正遇黄河决堤,民变四起。大齐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路惊鸿临危受命,领了尚方宝剑前去治理,搏得一线喘息。
这一世,他的计划也好,交给雁雁的商行也好,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的核心,还在路惊鸿身上。
稳住黄河,便是稳住大齐的粮食供应。
这件事,只能托付给路惊鸿。
路惊鸿负手沉思着,久久无语。
陈霁再道:“先生不出,如苍生何?”
路惊鸿终于点了头。陈霁满意地离开,不虚此行。
此刻陈寻雁在畅音阁中来了兴致。因为她瞧见了沈济棠。
沈济棠虽是教坊司的教习姑姑,却也不常进宫。远远地与陈寻雁相对而笑,在宫宴中能遇见这位姑娘,可见她身份也是不一般。
陈寻雁在看着沈姐姐的曼妙舞姿时,身后也有一人盯紧了她的面孔。
何衷寒面上不显,可全身僵硬,手中握紧了拂尘,死死地盯着沈济棠。
果真是她吗?
他绝不会认错,一定是她。
十年未见,她已从当日的天真女孩长成美艳少女,有多少在场的王公贵族热烈地看着她。他却是被人踩进泥土里的人。
初进宫时,他受了寒发热,躺在下人睡的通铺里无人搭理,只用她送他的玉佩冰着脸,黑压压地捱着。有一同进宫的小太监笑他拿了对食的玉佩,给他抢了去。他拖着残体和那人打了一架,被师傅关进黑屋里三天,差点渴死。
后来做了掌印太监,他也不敢去寻与自己一同长大、笑着说要嫁给他的小棠。
如果他家未曾败落、如果他没有被卖进宫、如果……
罢了。
从被婶婶卖进宫那天起,他已和过去斩断。他连名字都改了,回去作甚?他是断子绝孙的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他有生之年能再得见到一次小棠,已是福气。
她以绝美舞姿收场,下台来,同陈二姑娘一起出去了。
陈二姑娘向来厌恶阉人,她与陈二姑娘看着像是朋友,想来她也不喜阉人吧?
何衷寒隐身在了暗处。
第十四章
陈寻雁坐在明渊阁的后房中,对着一堆地契账本直皱眉头。
她手下也有五六处铺子,不过多是些脂粉、衣料、笔墨一类的小生意,账本虽看,但也不曾如何上心。
哥哥一下子把陈家在京城的全部家业都交给她,然而她从未在这方面下过功夫,跟着陈家资格最老的吴掌柜学了些时日,但此刻面对着林林总总的账目,仍感无处下手。
况且哥哥还让她做出一番气候,她想着朝廷每年拨给漠北的军费,长叹一声。
捡枝打了帘子进来,附耳说道:“姑娘,郑公子来了。”
哥哥把京城一大摊子丢给了她,自己跑去了浙江。临行前倒也没有真的撒手不管,替她寻了一个人来,说对她的“一番气候”有大用。
陈寻雁如何也不会想到,哥哥替她寻来的人是通政司右参议郑永佩家的二少爷——郑又戈。
郑又戈与她同岁,瞧着却比她还瘦弱些,心中念着,京城传言郑家继夫人对先夫人遗下的郑又戈极差,似乎所言不虚。
郑又戈面色苍白,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行礼时,陈寻雁瞧见他的脊骨瘦得凸起。
前两日,他触怒了王氏,王氏到父亲面前一番哭诉,他又被罚跪祠堂了。
正当他跪得又累又渴,第十三次发誓定要叫王氏付出代价时,一个黑衣人把他从祠堂里拎了出来,送到了陈霁面前。
艳冠京城的大公子,端着茶杯悠悠品了半晌茶,才道:“郑又戈,你想替你娘报仇吗?”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面前郑又戈眼中野狼一样的恨意,与他梦中日后那位呼风唤雨的商业巨贾重合起来。
陈霁用碗盖虚虚撇了撇不存在的茶沫,自己提前把郑又戈从苦海里捞出来,换他给自己卖几年命,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陈寻雁道:“郑公子,请你来的意思,想必大公子已经解释清楚,我不必多言。但是在合作开始之前,请先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郑又戈毫不客气地坐下,“陈公子只管问,生意上的事,我定知无不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陈寻雁为了在外行走方便,着了男装,不过并未多加修饰,细细瞧着也能瞧出来。
“这里是一部分铺子地契,郑公子拿去瞧瞧,何处有不妥、需要改进的地方,给我拟出个条款来,一日期限。”陈寻雁将黄花梨木匣大大方方地推给郑又戈。
郑又戈也不赘言,直接开了匣子将全部地契拿了出来。“不需一日功夫,一炷香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