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的热情,家人的温暖,就让这孩子慢慢体会吧。
孙山的居家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他不得不感叹,陈庭柳真的是个好演员!
每当有机会,她在二老面前表现得像个亲女儿一样。讲点笑话,捶捶腰腿,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唱两句小曲。不过蝶儿在身边的时候,或者走出家门遇到村里的乡亲,她总是保持着疏远的礼节,高冷的优雅。
孙家人自以为知道内情,便不会再对这种姿态心生不满,甚至还要心疼媳妇端着架子,为亲家和睦操碎了心。
而五岭村的村民呢,各自得了许多日用百货作为礼物,哪有不喜欢的?而且一口气招来一整支商队,给全村人分发货品,这样的财力实在是太过震撼。对五岭村的村民来说,陈家就是天下首富了!而陈家的闺女,还真就是一只金凤凰,与他们这些乡土小民有着天壤之别。
流水席的那一天,陈庭柳只露了一面,稍稍掀起帷帽敬了众乡亲一碗酒,就已经让五岭村的村民心满意足了!哪怕是喝得上了头,也没人敢对陈家千金说个荤笑话什么的。
这种被所有人都认可的距离感,的确给孙家免除了不少麻烦。
比如张虎头家,见了陈庭柳之后,就再没提结亲的事。孙家大哥娶了天仙金凤做媳妇,那孙家的两个妹妹还能嫁得差了?真是高攀不上!他们能主动偃旗息鼓,倒也省得孙山再去婉拒一趟了。
而蝶儿呢,这段时间就比较忙碌了。
孙家人倒不会给新媳妇派活干,蝶儿也就不必替陈庭柳分担什么。但是夏莺,还有秋燕,总会拉着她出去玩。
“去吧去吧。即使是表面媳妇,我也总要跟小姑子保持个良好关系吧?你若是不替我,我自己跟她们上山下河也行啊!”
蝶儿不傻,知道这是自家姐姐的小把戏,不就是想趁她不在的时候,跟孙家人多多亲近吗?
蝶儿不笨,她当然也能看出来,陈庭柳跟孙山的关系,根本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样子。
蝶儿只是不明白,陈庭柳到底想要什么……
作为一个女子,被当今天子如此深爱,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吧?只要等上几年,官家亲政,肯定会把爱人接回皇宫的。自家姐姐这么聪慧坚强,哪个女子比得上?她绝对可以成为皇后!
可是她对孙山露出的笑容,背着旁人的窃窃私语,还有给孙家人做菜时倾注的情意,蝶儿全都能感受得到。
难道姐姐不想在皇宫里母仪天下,却希望在这土村子里做村妇?
哦,不对,若是真的跟了孙山,怎么也能做个官夫人。可是他当真抢了官家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前程?估计要一辈子在满是瘴毒的南方做县官了吧!那还真不如京城边上的土村子呢!
蝶儿什么都听陈庭柳的,把她当成亲姐姐来看待。也正因为如此,这件决定了人生的大事,她不能任由姐姐做出错误的选择。
为了姐姐的未来,哪怕用一点皇宫里学到的肮脏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蝶儿跟在夏莺和秋燕的身后,一边假装着微笑,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
“如今的一片祥和,只有用鲜血才能破坏。我若伤人,必会被姐姐责怪。可是人若伤我……”
蝶儿想起了在马行街的宅院里,自己被罗氏打了一巴掌,陈庭柳是如何替她出头的。
这里虽然没有罗氏,但脾气暴躁,看起来随时都能动手打人的,不也有一位吗?
蝶儿打量着夏莺的背影,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就跟你亲近几天好了!现在越是亲近,翻脸的时候,就越是难看。姐姐,你总会明白的,刁民就是刁民,粗鄙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你的妹妹和他的妹妹起了冲突,呵呵,那个孙山,还有办法做到两全其美吗?”
意外连连
“蝶儿这几天有点怪怪的。”
陈庭柳倚在床上,望着房梁出神。
今日天气不错,孙永两口子去了南岭,一个训犬,一个训隼。
陈庭柳本想跟着,可是她对沃克尔实在太过溺爱,有她在旁边眼泪婆娑地看着,什么训练都完不成。为了不让爱宠在溺爱中沉沦,陈庭柳也只能狠下心来,把它交给专业人士去训练。
而蝶儿就像之前几天一样,被夏莺和秋燕拉出去玩,今天该去西岭了。
此时孙家两座宅院,只剩下两个喘气的,就是孙山和陈庭柳。
孙山很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搓着双手浮想联翩。
然而陈庭柳一开口就是蝶儿,而且语气颇为严肃,这就等于在孙山发热的脑袋上浇了一盆凉水。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能忽视,因为就在昨天,夏莺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蝶儿太奇怪了,总觉着她笑里藏刀,好像随时能扑上来咬人似的。哥,她真的只有十岁吗?”
“大户人家的丫鬟,从小受着严格管教,肯定和旁人不太一样。你们也不用想着跟她交心,玩痛快了就行!”
孙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女子心里面想的什么,大概是世上最难解的谜题了吧?而蝶儿那种从深宫里走出来的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孙山可看不透。
反正有陈庭柳在,大姐姐对小妹妹,总能掌控得住,所以也不用孙山额外去费什么心思。
然而现在,陈庭柳都觉得蝶儿有些异样了,事情恐怕真的有些不妙。
孙山也跟着叹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若是直接把话说开了,说你真的不想做官家的女人,她能接受得了吗?你们情同姐妹,她最听你的话了,不是吗?”
这件事其实是孙山一直期待的。若是能说通蝶儿那丫头,至少在马行街的宅院里,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那可真是……让人血脉喷张啊!
而此时的陈庭柳则平静如水,深邃如潭,依然在望天出神。睫毛一闪一闪,像是在给自己的思绪打拍子。
“唉,那个丫头,唯独在这件事上……可能我还是小瞧了古人对阶级的忠诚吧。不过你说得对,身边同甘共苦的人,有话直说比较好。最近真是花招耍多了,都忘记怎么做个纯粹的人咯……”
陈庭柳从床上一跃而起,似乎下了决心。
“好吧,等蝶儿回来,我跟她谈谈。就算无法认同,她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慢慢说慢慢劝,在村子里的时间还长,我想回京之前,她总能理解的。”
孙山凑到陈庭柳的身前,居高临下低着头,贴得很近。
“要我跟你一起劝她吗?”
陈庭柳伸手捏住孙山的下巴,姿势很是挑逗,却在用力往外推。
“不用啦!你再跟家里人说说,替我为蝶儿向她们道个歉。尤其是夏莺妹妹和秋燕妹妹,我可是知道的,蝶儿那丫头真闹起别扭来有多难搞。让她们陪了她那么多天,实在是辛苦了!”
孙山抓住了陈庭柳的手,用力却又小心地握住,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总想着我的家人。”
陈庭柳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脸上的娇笑渐渐变成了羞涩。
孙山见了这娇羞的模样食指大动,正要小心翼翼地下口品尝,忽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慢点慢点,抬稳了,抬进孙家去。虎头别愣着,快去邻村找郎中!”
这是谁受伤了?是去了南岭的父母,还是去了西岭的三个丫头?
当孙山和陈庭柳急匆匆地赶到门外,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已经聚集过来,簇拥着伤者。
孙山看到夏莺灰头土脸一身脏,蝶儿一瘸一拐,裙子上渗出一些血迹,而秋燕……则躺在临时制成的担架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秋燕——!”
孙山的吼声响彻了五岭村的天空。
秋燕是伤到了脑袋,陷入昏迷。
邻村的游方郎中来看了,处理过伤口,开了内服的外用的药,说是当无大碍,最多两天就能醒过来,再静养半个月就能痊愈。
然而没人把这看成小伤,尤其是知道了秋燕受伤的原因——她是从山坡上摔下去了啊!
不待询问,夏莺就主动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忧心的家人。
夏莺,秋燕,还有蝶儿三人登上西岭,这是五岭村周围最荒凉的一道山岭,无甚景致。没办法,其他地方,这几日都转过了,只剩下西岭还新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