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了!姐姐又赢了,太棒了太棒了!”
蝶儿欢呼雀跃,不过看她的样子,更像是欢庆比赛的结束,而非陈庭柳的胜利……看来这两人站的时候不短!
杨怀信哀叹着回了自己的房间,陈庭柳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迎到了孙山的面前。
“回来得这么早啊!怎么样,还顺利吗?不是被人从琼林宴上赶出来了吧?”
“不是赶出来的,是逃出来的。”
孙山瞥了一眼蝶儿往厨房走去的背影,该是去给陈庭柳拿饮子喝了。
小丫头不在,孙山也终于有机会悄悄说上一句:
“想你了!”
女人心
孙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讨女子的欢心。
他考上进士之后,去春雀家报喜的那天,曾经偷偷问过姐姐。
“山哥儿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吗?”
“那我……写些诉情的诗句?”
“姐可不懂什么诗词,若是柳儿丫头喜欢,你就给她写。她若是没那么喜欢,你就跟她说……你是怎么念着她,惦着她的。反正就掏心窝子呗!”
看着春雀羞得俏红的脸颊,孙山这才意识到,姐姐她虽为人妇,但嫁入郑家后一直在照顾病人,婚事有名无实,在男女之情上说不定还跟个少女一般。
可是除了春雀姐姐,他还能去问谁呢?难道要在写给家里的报喜信中与老娘提上一句?还是说拿着这等私事去问曾公亮?怕不是会给人笑死!
没别的办法,孙山只能按照春雀姐姐说的做。
于是在蝶儿离开的那点空当里,孙山忐忑不安,却又十分诚恳地说了那三个字。
“想你了!”
然后陈庭柳又被他逗笑了。
他上次说‘我只在乎与你的未来’那番话,那一番他自己觉得很动人的情话,陈庭柳也是这个反应。
就在孙山决定这辈子做一个哑巴,再也不说一句话的时候,陈庭柳又抱了上来。
芬芳柔软的身子在怀中微微扭动,燎人的温热烘烤着孙山的五脏六腑。
“早上出门,午后回来,也就半天的时间,怎么被你一说好像几年没见了似的。”
孙山张张嘴巴,想要诉说一番,可是又怕陈庭柳再笑,只好背起了《诗经》中的篇章——就算招来了笑声,也是《诗经》有问题,而不是他孙山有问题。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陈庭柳没有笑,只是靠在孙山的肩头感慨着。
“一日三秋啊,那得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情感。你有那么喜欢我吗?为什么喜欢我呀?因为我是第一个跟你上床的女人吗?要我说啊,有多深的感情,就说多深的情话。情浅言深,再美的话语也生不出感动,只能徒增忧虑。”
她竟然……在害怕?
是了,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举目四望,连一个能理解她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春风一度,又互换了秘密的男人。
她大概仍在适应这个时代,更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时代的男人。也许那一夜的绮梦更像是一种反抗和发泄,而不是什么真情流露。
甚至陈庭柳刚刚抛出的三个问题,孙山连想都没想过,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此懵懂的情感,在如此复杂的境况下,的确会让人忧心不止的。
也只有当成笑话来听,才不会使她自己太过为难吧。
孙山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清楚这一切,只顾着倾诉心意,却忽略了对方的处境。
亡羊补牢,应该还来得及吧?
“陈姑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们那里,男子追求女子,到底要怎么做呢?”
“这个?问得好!”
陈庭柳用手紧紧箍了一下孙山的腰,然后离开他的怀抱,抬起了头,眼中荧光闪烁。
“我觉得首先要有共同行动,不是话题,是行动!比如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一起参加什么运动项目,能保持长期的接触,在不知不觉中增进好感。只是聊天的话就有点悬,就像那些家里安排的相亲,刻意找话题,然后别有用心地去附和,言不由衷地去赞美,就算生出好感来也可能都是泡沫,一戳就破。”
陈庭柳一番完全“现代化”的发言,孙山大概能听明白。比如家里安排相亲什么的,陈庭柳就跟他吐槽过。哦……吐槽,这个词的意思陈庭柳也教过他的。
不过孙山又觉得有点糊涂。这些话跟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对应不上啊……除非那什么言不由衷的赞美是在暗指他蹩脚的情话。
“可是陈姑娘,我们已经住在同一屋檐下了,一直都有长期接触,还需要什么共同行动吗?”
“当然需要了,室友分享共同的空间,因为各种琐事,反而容易降低好感呢。共同行动则有着相同的目的,需要互相配合支持,还能分享成功的喜悦。我跟你讲,那些办公室恋情,都是这么搞出来的!”
办公室恋情……
陈庭柳应该没有意识到,这又是一个生僻词,孙山还不太明白它的意思。
不过这种疑惑可以放到以后再说,经过这一番解释,孙山大概知道陈庭柳的目的了。
“所以陈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卖案戏吧?”
孙山脸上的无奈根本没有掩饰,被陈庭柳抓个正着。
“怎么,你不愿意吗?”
哪怕不是个纯儒,这么多年的儒家经义读下来,孙山对商事多少有些排斥。
和曾公亮谈天说地,讨论朝廷应该如何引导商贾为国获利,这没什么问题。但是要他亲自上场去兜售某样货品,孙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回想起来,琼林宴之前,他和陈庭柳凑在一起商量谋划的时光,的确是让人心旷神怡。今天之所以能大起胆子说出“想你了”这样的话,也是因为在琼林宴上成功完成了目标,有些喜不自胜的缘故。
罢了罢了,卖东西而已嘛,总比乱说情话被她嘲笑要好!
“愿意。愿意!”
孙山用力地点着头,因为他亲眼看到陈庭柳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之花。看她欣喜的样子,似乎是想重新抱过来呢。
“姐姐,饮子来了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蝶儿捧着一碗蜜露饮子从厨房回返。
这还怎么抱啊?
不过陈庭柳有她的办法。她豪爽地喝干了饮子,空碗放到一旁,一手揽过了蝶儿,一手拉过了孙山,三个人抱在了一起。
“咱们的案戏就快火了,只要能把这门生意做好,一辈子都不用再吃炊饼了!”
“姐姐……男女授受不亲啊!”
蝶儿夹在孙山和陈庭柳之间有些挣扎。
陈庭柳则出言安抚道:
“那说的是一般男女,咱们一起打过架,一起挨过饿,经历了这么多,早和家人一样了。难道兄弟姐妹之间还不能抱一抱了吗?安啦安啦!”
顺着陈庭柳的话,孙山也及时伸出手,在蝶儿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这幼小瘦弱的身躯,的确让他想起了家中的两个妹妹。
终于,蝶儿停止了挣扎,像是认了命。
陈庭柳见状,也就松开了两人。趁着蝶儿神情恍惚的时候,还偷偷冲孙山眨了眨眼睛。
她的意思是说,以后在这院子里,只要找好理由,随时可以来一个拥抱吗?
看来这就是他答应帮着卖案戏的奖励了。
可孙山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案戏到底要怎么卖?他在这桩生意里又要扮演什么角色呢?
第二天,他跟着陈庭柳一道出门,在清风茶肆找到了答案。
没错,就是三月初一,跟曾公亮一起喝茶聊天的地方。如今居然换了招牌,清风茶肆四个字一个都没剩,变成了五个大字……“山郎案戏坊”?
孙山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孙郎君,借你名号一用。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妥吧?”
在新挂牌的案戏坊前迎接孙山和陈庭柳的不是别人,正是陈保。
“这……”
孙山扭头看向了陈庭柳。
这玩的有点大啊!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庭柳会直接把他的名号摆出来,跟生意绑在一块。
都说这届进士里,曾公亮最爱言利,据说还曾亲手操办货殖之事。可是在这汴梁城里,也没有哪家铺面的招牌上写着曾家,或公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