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太(29)

说完,陈庭柳就头也不回地拉着蝶儿进了卧房,关上房门。接下来,就是翻箱倒柜找衣服换的声音。

而此时,杨怀信也大步流星赶到了后院,手里还拎着他的铁枪。

孙山本就被陈庭柳刚才的一句话激得战意高昂,现在看见杨怀信如此失礼,拿着武器进来后院,便更加确信这一战不可避免。

“陈庭柳呢?让她出来,给个交待!”

杨怀信一脸的不耐烦,看来是想迅速解决了这个乱子。

也许他的确只是想给那三个婆子,或者是她们背后的刘从德一个交待,并不会有太过粗鲁的举动。

但他的态度,他的言辞,还有他的那杆铁枪,无不挑拨着孙山越发高涨的情绪。

看来是真的需要发泄一番,与其去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弱小,倒不如与真正的武者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

“你不配见他,更不配直呼这个名字!”

“滚开,这院子里没你说话的份!”

杨怀信的鄙夷一如既往。

“好,那就不说!”

孙山不再废话,猛虎出栏,举起拳头就攻了上去。

“来得好!”

杨怀信没有半点惊讶,他也预料到了这场必然的打斗。

他单臂隔开了孙山的虎拳,本想把带来装样子的铁枪甩开,公平地赤手相搏。可是孙山出拳太快,拳法多变且不拘泥于招式。只一瞬间的疏忽,他的左肋就挨了一下。

去他鸟的公平!这一架可不能输!

杨怀信扫腿半转身,反仰后甩枪,借着枪杆击地的弹性又接了一式上挑,成功逼退了近前的孙山。随后转成侧弓步,摆好架势,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杨家枪套路。

左突右点,上拦下扫,借着长兵器的优势,杨怀信渐渐占住了局面的上风。

然而孙山空手对铁枪,攻势却丝毫不弱,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震得杨怀信虎口发麻。

“这措大还真有几分能耐!”

杨怀信心中暗叹,手上更加不敢放松。

而孙山那边其实也不轻松,他长年攻读,武艺终归是有所退步。再加上自己连续几天只吃一点炊饼,体力并不充沛。开场猛攻,其实就是想速战速决。可是杨怀信以枪对拳,守御优势太大,终于还是给耗成了拉锯战。

再这么打下去,一旦孙山气力耗尽,恐怕会陷入困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升!

转变

孙山和杨怀信这场打斗,动静不可谓不大。而且这一场冲突,表面上看还是由两方女子引起,断没有无人观战的道理。

陈庭柳匆匆换好衣服,打开一条门缝偷偷看着,这些响动全都落入了孙山耳中。

而那三个婆子互相搀扶着,扒在二门外头往后院里张望,更是不可能逃过孙山的眼睛。

然而随着体力消耗,孙山不得不更加集中精神,便顾不上两边的看客了。

直到陈庭柳忽然大喊一声:“小心——!”

孙山这才意识到有危险临近。

原来那三个婆子见两人相持不下,竟然从前院的浅塘里各捡了一块卵石。趁着孙山辗转腾挪,正好背对她们的时候,三人一齐将石头掷出。

“让你拿鸡蛋扔我们!”

做着背后偷袭的阴险之举,罗氏竟然也找到了一个理由,师出有名,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而孙山听到陈庭柳的示警,想及时闪躲却不容易。一是杨怀信的铁枪逼得紧,二是时间不及,气力将尽,又是背后遭袭,实在是躲不开!

不知是不是方才扔鸡蛋扔出了手感,三个婆子的石头打得还挺准,一个击中后脑,一个击中腰眼,还有一个击中了右腿腿窝,竟是无一落空。

幸好她们的力气都不大,头上起个包,腰上疼一下而已。然而打中腿窝的那块石头却坏了事,正好砸在了委中穴上,一下子卸掉了孙山右腿上的气劲。

孙山一个踉跄,破绽大开。杨怀信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下意识地继续攻击,然后虚招实中,一枪扎在了孙山左肩肩头。

这下杨怀信也吃了一惊,他虽然看不上孙山,却也不想伤他见血。用枪杆拍翻在地,羞辱几句,已是极致了。眼下的情形可以说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杨怀信这一迟疑,孙山却不会放过机会。伤痛反而更激发了他的野性,把旁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但求一胜!

他借着跌倒的势头伏地一滚,把方才作恶的三颗卵石全都扫入手中,随后旋回跃起,三石连发,全都打向了杨怀信的面门。

杨怀信急忙闪躲,却只躲过一颗,被后面两颗卵石分别打中了面颊和鼻子,一时涕泪横流,鼻血四溅,眼花耳鸣,立时乱了方寸。而孙山已至眼前,一拳猛击小腹,力道之大,打得杨怀信直接跪倒在地,身子弓成了虾米。

从陈庭柳出声警告,到杨怀信倒地败北,一切起伏反转,其实不过几息之间。

以至于三个婆子看到孙山被打伤,连称赞和讥讽的话都没能说完,杨怀信已经倒在地上了。

夕阳西下,微风晚霞。

孙山从地上拾起杨怀信的铁枪,居高临下欣赏着失败者的眼神,问道:

“怎么,觉着输的冤枉?”

杨怀信咬着牙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颇为硬气地抹着脸上的血迹,忿忿地说道:

“哼!我手下留情,你下手倒狠,还用暗器偷袭,未见公平,如何不冤?”

孙山挽了两个枪花,觉得不太趁手,又垂下枪尖虚点着杨怀信。

“你用兵刃打我空手,后面还有喽啰扔石头乱我阵脚,我可喊过一句不公?战场上生死相搏,不择手段,又何曾有公平可言?你心存杂念,失却专注,导致胜势落败,还有什么可冤的?”

孙山发力将铁枪杵在了地面上,枪杆击碎了青石板,枪身矗立,直指苍天。

“当然了,若是你这一辈子只想看家护院,与人比武切磋,就当我没说过。”

杨怀信面露惭色,艰难地坐了起来,问道:

“你上过战场?”

“没有,只是曾在山林中与野兽搏命罢了。”

孙山说得淡然,但方才显露了一身本领,已经让人再也不敢轻视于他。

而陈庭柳适时出现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往杨怀信心口戳起了刀子。

“你瞧瞧你,站也站不直,打也打不过,真是个当兵的料吗?还是名将亲族呢,为国为民一点贡献没有,就知道替那外戚衙内看院子,甘心充当门下走狗,丢不丢人呐?”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杨怀信只觉得陈庭柳的毒舌比那两石一拳还狠,他拔出铁枪,一手掩面,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后院。

三个婆子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孙山上前一步,向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士人礼,温和地说道:

“多谢三位的石头。日后还望好自为之。”

无论动作还是言语,全都是温文尔雅的。可罗氏三人偏觉得不寒而栗,话都没敢应一句,便四散而逃。

后院里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寒铁吟风啸,石羽弄惊涛。

拳炎燃虎魄,一战碎心牢。

孙山长出一口浊气,仰头望那红霞满天,心中顿觉阔远,仿佛那昂扬坚毅的山中少年又活了过来。

此时一阵香风吹来,还夹杂着一丝丝鸡蛋的腥气——是陈庭柳关切地凑到他身旁。

“孙山,你的伤不要紧吧?”

平日做戏时可是称过相公的,而此时被陈庭柳直呼姓名,孙山反而觉得更加亲近了。

他由衷地笑着,耸了耸受伤的左肩,语调轻松地答道:

“不妨事,我及时缩紧了筋肉,没让枪尖扎进去太深。而且杨怀信其实也收了力道,当真无碍。”

陈庭柳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一种前所未见的光芒在那朦胧月色中隐隐闪动。

孙山并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种光芒让他身心舒畅,甚至想要引亢高歌。

不行,只是久违地打了一架,心里好像有些忘乎所以了。孙山怕再看着陈庭柳的眼睛,自己又会重新升起什么非分之想,破坏了如今的氛围。

“陈姑娘,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

“是去医馆治伤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陈庭柳的关怀让孙山既欣喜又惶恐,脑子更是一团乱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独自出去冷静一下,真的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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