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系统在后宫(91)
于是一行人兴致勃勃,出了宫。
“六年前,您同楚国那位的比试实在精彩,只可惜当日未能到场。幸好此番来雍,还能见得泰清公主真容,实在是臣之荣幸。”
缭云阁内,段嫣坐在窗边。她今日穿着低调,一袭四季团枝暗纹月锦,腰间沁黄环佩,乌发如云,只简单用几支斜云玉簪挽住,长眉凤眼,肤若凝脂,眼似寒潭。离得近些都觉得这阳月暑气不过如此,独有一种安定沁凉之感。
含细站在她身边,拿了小扇挡去散进窗内的光。一团阴影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便更显得那点下巴白得晃眼,唇角清浅。
荣使臣的客套吹捧,段嫣也没有让场面冷下去,她朱唇轻启,语调温和:“年幼张狂,倒是让荣使臣见笑了。”
长桌两端,段嫣同荣使臣相对而坐,身后宫人成群。即使是便衣出行,随行的规格削减大半却还是看起来浩浩荡荡的。众星捧月之下,荣使臣即使八面玲珑巧舌如簧,想再多说些什么留下个好印象,却一瞬间又卡壳了。
见对方不再说话,段嫣便笑着点了点头,视线重新投往窗外。
她在想出宫前昌平帝说的话。
“让赵国使臣见见我大雍风情,泰清此行便权作陪同罢了,无须做旁的。”
这是让她旁观的意思,那昌平帝到底准备了什么来等着这些人?
段嫣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视线突然停在某一处,然后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她回过头来,朝荣使臣道:“这茶楼也坐了些时候,不如下去,诸位也好感受一番我雍国风情。”
“正有此意。”荣使臣正好也想找话题同段嫣搭上关系,便极为热情地应了。当即便站起身来,伴在段嫣侧后方下了楼。
楼上楼下,俨然是两个天地。
一下去便觉那叫卖声涌过来,带着旁边一家胡饼的味道,扑了满脸。热浪腾腾,人群拥挤。侍卫连忙护在他们身侧,隔开人群。
段嫣看了看荣使臣的模样,对方显然是有些适应不过来。她面色关怀,道:“看荣使臣面色有些不对劲,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的?”
“不、没什么的。”荣使臣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强撑起笑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突破口,他可不敢轻易放过。要是趁着这次机会同大雍这位泰清公主搭上线,就算这样返回赵国,也能同二皇子殿下交差了。
大雍处南地,夏至时闷热,赵国气候却是不同,极少有这般令人头晕脑胀的时候。荣使臣先前在雍皇宫内倒是不觉得,如今来着大街小巷走上一遭,立马就感觉到了大雍酷暑的威力,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几人强打起精神,一面偷偷用袖子擦汗,一面绞尽脑汁同段嫣搭话。
前面是一处酒楼,楼下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人,眉眼深深,即使熟悉。段嫣便停下脚步。她不动声色转了半身,朝荣使臣道:“此街名为千长,取千年万载长长久久之意。走过此处,前边儿是柳桥,数百年来文人墨客俱好题诗,诸位有兴趣大可试试。”
此话一出,那几人便有些跃跃欲试了。这几人中有上了年纪的,同段嫣年纪相仿的也有几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都眼睛发亮的看着不远处的柳桥,恨不得下一秒就吟诗作对,提笔挥墨,引得身旁这位公主侧目。
要想去柳桥,就必须经过面前的酒楼,那人依旧姿势不羁地攥着缰绳,遛马过街,看似漫无目的往这边过来。段嫣同赵国几人说这话,有意落后一步。
突然,马匹嘶鸣,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改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突然就拉不住缰绳了,人也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或许是不经意,那人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拉,本就嘶鸣焦躁的马匹前蹄高高抬起,然后控制不住一般往右边狠狠一挥。
赵国使臣里顿时一片凄厉惨叫。
“我的手——”
“大人受伤了,快!医馆在哪儿?”
罪魁祸首佯装力有不逮的模样,从马背上轻巧的滚落下来。
段嫣站得远,她随意看了眼张成端,目光便又清浅落在哀嚎惊慌的那几个赵国使臣身上。她立着,眼帘不免垂下,透着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
张成端穿过人群,一眼看到那张菩萨一样的脸,他嘴角直直抿成一条直线。在赵国一个人大叫着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的时候,也没有动作。神情冷淡得很。
“你这混账,竟然当街纵马,你知道你弄伤的人是谁?堂堂大雍京都,天子脚下,竟然就这这么个模样,纨绔膏粱,乌烟瘴气,雍国陛下难道就是这样治理朝政的?”
那人显然是气得不行,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不过,酒后真言,怒时少谎。这也说明那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只不过一直遮着掩着,未曾说出口罢了。
段嫣定定看着这场专门安排的戏,过了会儿才让人上前去将轻伤者安置好,重伤的便交给正好赶过来的医师。待将这些人安置好后,段嫣脸上露出一点惊讶,看向张成端。
“怎么是小侯爷?”她眼神落在张成端被揪住的衣领上,而后朝意图动手打人的赵国使臣犹疑道,“这事……”
“难道泰清公主还想包庇这人不成?要是真这般,那我等可就要质疑雍国陛下的能力了,膝下嫡长女竟然也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那人直接打断段嫣的话,言语之间颇为不敬,一改之前的软和讨好,看来这才是本性。
听到这话,段嫣才收起脸上摇摆不定的神情,她似笑非笑,再一次看向张成端,“那小侯爷,便同我等入宫罢。”
前不久,张成端被昌平帝封为安侯,赐良田仆从,黄金锦衣。直接就惊呆了一众人,完全摸不准昌平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成端父母俱在,上回张家祸事,算到最后竟然是四房最干净,只犯了些不痛不痒的错,就连张成端这京都一大纨绔的罪名,后都被证实是诬告。
张成端双亲健在,不及弱冠便受封候爵之位,众人便喊他一声小侯爷。
段嫣那样称呼,也是顺了众人的叫法。
入到宫内。
赵国还能走动的几人自然纷纷跑到昌平帝面前痛斥张成端的罪行,更有甚者声泪俱下,直言昌平帝若不处决了张成端,便是看不起他们赵国。
而那位能说会道的荣使臣,早就在张成端的马匹一提子蹶下来的时候就被踢晕了过去。自然没能阻止那些年轻气盛,第一次离开赵国的权贵子弟大胆表达自己的意思。
昌平帝不曾发怒,甚至带了点默许的意味,让那几个使臣越来越大胆,提出来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一副不过如此的得意猖狂模样。
“赵国使臣所说,安侯可有不服?”
最后,昌平帝端坐于龙椅上,淡淡看向张成端。
“臣认罪。”
张成端极为顺从地跪下,认了罪。就算那些人已经将事情夸大了十倍,他也没有反驳。
“安侯当街纵马,伤了来使,但念在初犯,便杖责五十。”
说是念在初犯,稍有宽缓。最后却依然罚了五十大板。段嫣不曾插话,看着这君臣两人。
张成端显然是早已料到这个局面了,面上看不出一丝惊愕。今日的事情本就是昌平帝一手策划的,不管是她,还是张成端,都是他手中棋子。在千长街看到张成端时,段嫣便知道他是昌平帝安排的人,于是便顺了昌平帝的意,将人引到张成端那处。
这是个专门为赵国设下的局,只不过从如今场面看,张成端显然是昌平帝的弃子。
五十大板,俗名“皮开肉绽”,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若张成端能熬过去,便又能成为昌平帝亲信,在京都做他的安侯。若熬不过去,那便也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段嫣想着这些,耳边传来张成端的谢恩。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寒凉。
“谢陛下宽恕。”
那日没有拖沓,在昌平帝说完之后,张成端就受了刑,五十大板打下去,他吭都没有吭一声。冷汗浸湿鬓角,又顺着高高蹙起的眉骨滴落下去,在地上晕开大片水渍。
赵国几人旁观这场酷刑,即使张成端没有惨叫出声,却也让他们大为解气,个个笑容满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乾清宫。
翌日。
天际初白。
赵国使臣居住的地方传来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