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系统在后宫(54)
段嫣坐在马车内,能听到外间议论。都说的是赵国大军压境,人心惶惶。想到王皇后的回信,段嫣略思考后,并没有急着回皇宫,而是让人将车队往黑水河方向去。
黑水河不远,马车赶了些时候便到了。待见到那所谓的大军压境的场面时,绕是段嫣都忍不住面皮一抽,目露荒唐之色。
她立在城墙上,黑水河面翻腾起来的水汽扑面而来,惊涛拍岸,激流夹裹泥沙,面目黄土。河上铁索吊桥被拉起,没有留下任何让人通行的道路。
几批零零散散的军队驻扎在河对面,闲聊的闲聊,睡觉的睡觉,没有半分军队的模样。
或许是见城墙上有人影,赵国军队里有几个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应付般扯开嗓子喊道:“里面大雍的人听着,快把我们摇光将军之子还回来。不然,我们大军就要打进来了!”
喊完这句,又重复喊了一遍,像是终于完成了任务,那边的人就安静了下来。
段嫣站在不易受袭的位置,将对面的动静尽收眼底。她眸子一挑,看向身边的将领,问道:“他们这话,说了多久了?”
守城的将领回忆下,“四日前,这些人来到黑水河边开始驻扎,安顿好后没有旁的动作,便开始喊话。回回是这句,一字不差。”
段嫣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然后转身下了城墙。
摇光,又称破军。
赵国历来封任十四位将军,以紫微斗数十四主星为名。也不知道是那七宿庙接着宣扬佛法替朝廷招揽人才,还是朝廷将自己看重的人选放到七宿庙镀金,博个天命的名声。反正赵国历任将军,都是七宿庙的有缘之人,都得过庙中的护身符。
而说起那位摇光将军,这些日子因着那护身符的事,段嫣也了解了些赵楚两国的事情。
赵国内,十四将军如今空缺四位,其中一位就是那摇光将军了。摇光,七杀,贪狼,为“杀破狼”格局,是除了紫微外,十四将军中最重要的三位。如今三将不齐,赵国人不想着继续寻找良才补上,竟还跑来大雍闹事。说什么大雍内藏了他们上一任摇光将军的血脉。
若不是胡言乱语,就是他们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认定了摇光之子流落大雍。
段嫣摸到袖间的护身符,细密的纹理落在掌心,蹭得有些发痒。她捏了捏上面的橞子,突然问道:“对面将领是何人?”
身边人快速回道:“是赵国的贪狼将。”
为将数十载,也是位老将了,那位贪狼将军。
在段嫣知道的消息中,那位贪狼将,当年弱冠之龄单枪匹马,曾从战乱中救回赵皇,英勇无匹。于谋略上也才华不俗,鹿原之战至今被人称为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
怎么如今对面这位贪狼将军,能忍受得了如此散乱毫无军纪的部下?
正当壮年,还未到日暮西山之时,就丧失了昔年锐气英明。
段嫣继续往前走,想起来什么顺口问了句:“贪狼将是何姓?”
“为封姓。”
段嫣顿时停住,她略有诧异地转头看向身边将领,“万里封侯的封?”
将领不明所以,但看着面前这位嫡公主的神色,还是在脑海中回想了几番,才十分肯定道:“确是封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段嫣眼中划过一抹奇异的亮光,“那位贪狼将军,可有兄弟姐妹?或是曾有儿女流落在外的消息?”
将领正好是个对邻国了解透彻的,回答起这些问题来,丝毫不困难。
“贪狼将起于微末,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要说儿女,那更是没有的,七宿庙曾为他批命,克妻克子克女,一生独命。于是那贪狼将便不曾娶亲,至今孤身一人。”
在段嫣看来,七宿庙只是披了个寺庙的壳子,实际上还是被赵国朝廷掌控,用以愚弄民众。贪狼将被批克亲命,定然是赵国皇室的授意。那么,贪狼将到底是真的孤身一人,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若他瞒着众人,娶妻生子,那淑妃有没有可能是其亲女?那当年亡于苍獠山的封姓夫妇,也可能并不是淑妃的双亲。
段嫣没忍住捏紧了腰间佩环,发出些玉石相击的脆鸣声。
不过仅凭一个姓氏就将事情定论也太过草率,于是段嫣命人去寻了那位贪狼将的画像。
楚国之事给了段嫣警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虽然如今对面看起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可该有的警惕之心也不能少。她只在黑水河停留片刻,了解些情况后便立即启程,往雍皇宫赶去。
同时,那位贪狼将的画像也被送到段嫣手中。
不同于来时,这回回程,沈清然再想往段嫣马车里跑时,就被殷疏以“公主受惊,需要静养”为由堵在了外面。态度和煦,甚至是用着商量的口吻,旁边还一个段启止不住地点头。
沈清然看了看那辆没有动静的马车,又看了看拦在身前的两人,气得一张清雅的贵公子脸都扭曲了,转身时衣袖翻飞,透着点点委屈。就像是终于学会殷疏那招,沈清然弄出了很大动静,并企图等着段嫣掀开帘子,发现自己的委屈并叫住他。
可最终沈清然还是失望了,等他维持着委屈的步伐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时,都没能听到段嫣的声音,更不要说什么挽留了,于是一张俊俏脸庞更冷了三分。
而外头,等沈清然走后,殷疏清润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眯了起来。他转身同段启说道:“公主受惊,其实并不适合独处,得让人陪着说会儿话才行。殿下您与公主同为天子血脉,且比公主年纪小上一些,公主她即使心有后怕,恐怕也不愿在您面前表露出来。”
听到他这话,单纯的段启顿时就急了,丝毫没有怀疑,“那怎么办啊?泰清竟这般好面子,心中有事也不愿在我面前说!”
他鼓着脸,气愤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殷疏你肯定没问题,你年纪比泰清大一些,她定然不会不好意的。你就当帮我个忙,去看看泰清。”
“可沈公子他……”殷疏垂下眼,语气有些落寞,“沈公子本就对我有偏见,若让他知晓,又该闹了,到时扰了公主清静。”
段启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段嫣心里害怕却无处诉说的可怜模样,与从前的冷静淡定大不相同,让他心中责任感蓬勃生长。听到殷疏的担忧,他当即拍着胸脯,“没事,沈清然会理解的,你去吧。”
于是,方才还借着“需要静养”的理由将沈清然拦回了去,现在殷疏就来到了段嫣马车外。
“公主,”他低垂着眉眼,声音恰到好处,不高不低,正好传入段嫣耳中。
不多时,马车内传出声音,“进来罢。”
段嫣将画像收好,头未曾抬起,马车的帘子被掀起,很快又合上,似乎顾及着她,不让外头的尘灰窜进来。
之前外面几人的谈话,段嫣也听了个大概。包括殷疏是怎么气走沈清然,又是怎么说服段启的。
明知道她能听到,却还是选择这般行事了,是看准了自己不会计较这些?
段嫣双手交叉,置于腹前。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殷疏跪坐下来,头微微垂着,姿态谦卑,顺从恭谨。
“日后在我面前,不必故意试探。”段嫣正视面前的人,“除去恶行,手段并无高低优劣之分,同样是用以达成目的,有效即可。我也不曾对你的行事有任何轻视鄙夷,你是有才干的人,不必将目光囿于一角。”
殷疏眼睑微动,轻声说了句,“是。”
那副模样,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段嫣不再多说,既然殷疏如此大费周章也要过来,必然是有什么话同她讲的。她要说的已说完,而殷疏要说什么,自然会自己开口。
可殷疏却十分沉得住气,直到段嫣再次抬眼看去时,他才慢慢开了口:“路途乏闷,不如讲些趣事与公主听听?”
此趣事非彼趣事,段嫣一听便懂。
去楚国的路上,段嫣已经受够了在刺激惊恐中徘徊的苦楚。这回听到殷疏的话,她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会儿,看起来也不像是怀着什么不好的心思,但怎么别的不提,偏提这个?
最后,段嫣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倒是不必,你若乏了,便回车内歇着。那些个趣事听着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