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挪到了窗户边, 扒着窗台看着里面:“伶俜,你帮我梳一下头发吧,我错了。”
过了一会儿, 宋伶俜拿着一本书出现在窗边, 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知道错了?”
善善连忙乖巧点头。
“知道错了, 就在外面好好反省一下吧。”宋伶俜说完,抬手一推, 窗户也“啪”一声, 关上了。
善善傻眼了。
他哪里肯就这么放弃,贴着窗户,一面用手指轻轻地挠着窗框,一面小声说:“伶俜,伶俜,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伶俜,伶俜, 你理我一下嘛。”
就这么持续了一阵,宋伶俜终于被他磨得受不了,重新打开窗,对他道:“你过来点。”
善善眼睛一亮,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去:“伶俜你原谅我了吗?”
宋伶俜冷笑着把书卷了卷, 照着他的脑门就来了一下。
善善被打得“哎哟”一声,抬手捂住额头,委屈巴巴地说:“伶俜已经打过我了,就不要生气了吧。”
宋伶俜好气又好笑,冷漠地拆穿他:“你瞎叫唤什么,我根本没用力气。”
“那我不管。”善善耍赖,“你就是已经打过我了,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善善。”宋伶俜点了点他,“你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啊,我警告你,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善善立刻说:“那你可以打我。”
“……”宋伶俜都无语了,威胁他,“你真以为我下不了手吗?”
“我哪里敢这么以为啊。”善善小声哔哔,“你刚刚才打过我。”
宋伶俜:“……”
宋伶俜:“你还是在外面凉快凉快吧。”
他又把窗给关上了。
有了方才的经验,善善也不着急,继续贴着窗户,可怜兮兮地喊:“伶俜,伶俜,你别这样嘛。”
“伶俜好人,好伶俜,我真的知错了。”
宋伶俜没给他开窗,只声音遥遥从书房里传来:“别叫魂了,你很闲吗?正事不用做了?”
“现在哄好伶俜才是最大的正事。”善善振振有词,“你不消气我是不会走的。”
“真希望我消气就快走开,能不能让人清净清净了。”
“这个不行。”善善果断拒绝,声音更可怜了,“伶俜你理我一下吧,你这样我心很慌的。”
宋伶俜干脆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善善的声气儿忽然低了下去,气若游丝道:“伶俜,你真的来看看我吧,我,我觉得我头有点晕,我是不是发烧了?”
“……”
善善奄奄一息:“鹰俊叔叔是不是说过,我不能太伤心的。”
宋伶俜先前没为他的装可怜而心软,这一刻却简直要被他拙劣的演技给逗笑出声,忙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铁石心肠道:
“那等你晕过去再说吧。”
“……”善善终于技穷,噎了会儿,开始暴露真面目,恶狠狠道,“你要是不开门,我就去告祖父,说你欺负我。”
他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宋伶俜叹为观止。
他放下书,起身开门。
善善听到动静,欢呼一声,急忙走到门口,先一步撑住门板以防宋伶俜再次把他关在外面,嘴里不忘说好话:
“伶俜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不过他这回却是多虑了,宋伶俜并没有要再次拦住他的意思,见他自己送上门,便毫不客气地抬手捏住他的脸蛋儿,笑骂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脸皮是有多厚。”
善善压根没把他那不痛不痒的一捏放在心上,眉眼弯弯地冲他笑了笑,忙不迭地挤进了书房,成功地在宋伶俜的书桌边占了个座儿,宣布:
“我今天不练功了,我要看书。”
宋伶俜站在门边看着他,闲闲道:“那行,你好好看书,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出门一趟。”
并作势要把门关上。
善善:“???”
善善:“!!!”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噌地站起身,张嘴就要推翻自己方才的宣言。
宋伶俜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睨着他,揶揄道:“怎么啦?又不要看书了?”
善善手撑着书桌,张口结舌,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这回他是真的委屈了。
宋伶俜摇摇头,无奈道:“黏人精,狗皮膏药都没你这么烦人。”
话是这样说,人还是走了回去,在善善对面坐下,警告道:“要看书就好好看,不许打扰人。”
善善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对他露出软乎乎的笑容:“伶俜你是大大好人。”
宋伶俜连续被他说了好几次“最好”“真好”“大好人”,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当即把他恶寒得打了个哆嗦,暗想,倘若不是之前善善老对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哪里会想到这个。
于是他给善善飞了个眼刀。
善善莫名其妙。
他说不会打扰别人,就真的没有搞出些这样那样的动静来吸引宋伶俜的注意力,非常乖地看自己的,书房里一时只有书页的翻动声和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但他这样安分,宋伶俜却反倒有些看不进去书了。
不知不觉地,目光就离开了翻开的书页,落在了对面善善的脸上。
善善看得很专注,长睫低垂着,头发散下来,分明是和容停十成相似的,天然带有侵略性的容貌,神情却是和五官毫不匹配的乖巧。
宋伶俜有些走神。
他不止一次地觉得,善善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特殊的“追求者”。
身份特殊,性格同样特殊。
他好像只要和他共处同一空间里,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就会觉得很满足。不能和他说话也没关系,无法像从前一样亲亲抱抱也不要紧。他也会失落,但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就飞快地忘了这茬。
虽然他已经几次三番地“表白”过,但种种表现看在宋伶俜眼里,仍然是依赖和眷恋居多。
宋伶俜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他曾经在别人眼里看到过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就算是善善对他说那些虎狼之词的时候,那双眼睛也同样是明净的,清澈的。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小学生模仿成年人向喜爱的小伙伴表白一样。
完全没有会让他不适的攻击性。
假如换了别人,宋伶俜可能会怀疑对方是在以退为进。可他了解善善,知道他没有这样的心机,他是怎么表现的,心里就是怎么想的,绝对的心口如一。
——嗯,演戏的时候不算。
也恰恰因为知道善善是真的容易满足,宋伶俜才会这样不坚决,甚至慢慢地恢复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
他想到这里,蓦地一哂,心想,他都要变成一只被煮的青蛙了。
不过还好,善善是一锅不会沸腾的水,煮不熟他。
***
容停第三次出现,是在一个清晨。
那时刚入秋不久,早间的微风吹在人脸上,已经带了点凉意。
宋伶俜大清早的,脸都还没洗,本来是要叫人送水过来,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口杵着一个新鲜出炉的大boss。
宋伶俜:“……”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已经不吃鲸了呢。
俗话说事不过三,Boss你出现得这么勤奋是会掉逼格的你知道吗。
渐渐麻木的宋伶俜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了一下容停的表情,得出结论:今天的大Boss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
容停的心情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因为他也和宋伶俜一样,逐渐对现状感到麻木了……
他又不是那种整天只会无能狂怒的炮灰型反派,现在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接受了自己暂时不能拿宋伶俜怎么样的事实。
接受现实后,他就十分现实地考虑起了别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已经离开天鹤宫太久了。
尽管他在掌管天鹤宫的那些年积威深重,但凡说出的话就没人敢说个不字,可当他离开时间长了,也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异心。
而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何况他现在的身体这么虚弱,还有善善那么大一个隐患,这些都是要等他回到天鹤宫,才能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其实已经是他第四次醒来了。
第三次是半个月前,他一掌控住身体就打算直接离开,结果还没走出二里地,心里就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舍,然后他就眼前一晕,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