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要被追上,其中一人绝望得回身搭弓乱射一气,虚明身形灵动,自然无碍,倒将自己身后的难兄难弟射伤两人。虚明深吸口气,突然瞬移至那人马头旁,轻轻拍了一掌,那人顿时飞将出去,化作流矢,连续将相距较近的另二人撞飞了出去,简直是一石二鸟的最佳注解。虚明喘了口气,抬头定睛一瞧,此刻仅剩的五个余寇已分成两股,逃得更远处了,正哀叹要花更大笔力气,却听数下箭羽劈空之声呼啸而过,那五人惨叫着翻滚下马。
虚明一怔,回身望去,却见十阿哥与□□江二人握着大弓,纵马奔了上来,不由得皱眉道:“下手太重了罢?”十阿哥亲手射中两人,正欢欣鼓舞着,笑道:“我哪会没分寸?那箭头都去掉了。”
虚明忍俊不禁,下令道:“将所有俘虏绑在一块,一个不漏。”经此一战,虚明威望已立,旦有令出,众人自是无不乐从。十阿哥问道:“抓他们做什么?”虚明看着众人忙活,答道:“我们需要马,却不需要碍手碍脚的人跑回去通风报信。”
眼见手下败将俱个绑成了粽子样,十阿哥真是大快人心,又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追上来?”虚明道:“你忘了他们刚才问什么了?”十阿哥依然不解,□□江轻声提了一句:“方向。”“方向?”十阿哥茫然地重复一遍。虚明对□□江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刚才带的路,最初是向南,中间却一点点向东斜,等到不知不觉绕了一个大圈子,开始向东北向偏了,他们方才醒觉过来,自然要追上来问一问了。”
“怪不得!”十阿哥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刚才我还奇怪,太阳明明是在前头的,后来怎么走到脑后去了。所以,我们现下是在……”虚明笑道:“所有路程加起来,我们实际上一直在向东走,而不是南回。这个大迂回策略,绕得是远了些,若非野外历练过的人,是很难察觉。”这不露痕迹的一句奉承话,听得□□江得意地笑了起来。
十阿哥想了想,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向东去?”虚明反问道:“你不要媳妇了?”十阿哥“啊”了一声,虚明笑道:“你试想一下,我们刚到阿巴嘎部,那么多人站在营地外,在看什么?”十阿哥回忆道:“他们都在……向东看!”他醒过味来,大叫一声,匆忙上马道:“那还等什么,快追!”虚明亦振臂高呼道:“好,每人带上两匹马,咱们换马不换人,跟着十阿哥去抢亲啊!”众人哄笑着应声而起,丢下捆成一团的三十个蒙古兵,策马奔驰,雄赳赳地正式奔赴抢亲征程。
既然目标明确,障碍扫尽,这一开拔便是绝尘千里,一往无前。兼且每人配有多马换乘,一路跋山涉水,人马皆无疲色,满腔慷慨激昂,更添精神百倍。
这茫茫大草原上,无遮无拦,只消确定了一定方位,要寻一支迎亲队又有何难,百里之外便已尽收眼底。“我看到了!”十阿哥忽然一声大叫,挥鞭遥指远处大地上一团黑点。这一发现,众人振奋不已,就连马儿亦通人性,马蹄纷飞,奔得越发卖力尽兴。眼见黑点渐渐明晰,具化为一支车马首尾相接近里远的长队,更有那牧民赶着千余头的牛羊,众人脑门的热度这才稍退,表情凝重起来。
“下面就全靠你自己了。”虚明对十阿哥道。
胤誐笑道:“这个自然。”说着麻利地将弓箭兵器丢给旁人,只余下一把防身短刃挂在腰带上,沉着静理一番思绪,当先绕到了队伍最前头。这时已有人笑容可掬地迎上来,说道:“我家小主人今日大喜,路过便是客,也请一同去旗内喝杯喜酒罢。”十阿哥不理他,只道:“我找的就是你家主人,今日是谁大喜,叫他出来说道说道。”
那人一听来者不善,当即惊慌失措,未及通报,一个装束灿然的蒙古贵族子弟已驱马慢慢踱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你就是新郎?”十阿哥斜睨着打量几个来回,重重一哼,昂首道:“按你们草原上的规矩,只要没入洞房,谁能抢得走,便是谁的新娘,是也不是?”
“你想抢亲?”那新郎一下子急红了眼,怒道,“抢便抢了,却编个草原里哪门子的规矩?”他这倒是实话,不能因为历来抢人的多了,便捏造成一条定律罢?
十阿哥哈哈一笑,道:“一天到晚自夸是黄金家族的后人,怎么连自己老祖宗,成吉思汗的福晋也是抢回来的都忘了?”那新郎惊愕道:“你是满人。”“你管我什么人!”十阿哥一蹬马鞍,闪身向他扑了过去,哪知那新郎十分不经打,这一撞便被欺落马,摔了个灰头土脸。他爬起身,便指着下面人叫道:“蠢死了,还不给我上!”猛然间围上来五个迎亲郎官,十阿哥也不慌张,没费几下拳脚便皆打散开去。胤誐赶忙往花车前冲,叫道:“我来了,你还不快出来!”
那新郎急得直跳脚,可他哪曾想迎亲中会出这等事,连带驱赶牛羊的牧民在内,统共就带了十来人,与十阿哥这一边,人数倒是相当,可都是迎来笑往的礼倌,怎及对方有备而来。他还想纠众与胤誐搏一搏,然而望见后边跟来声势不小的□□江等人,登时泄了气,恨恨道:“你们等着!”掉头与几个从人拍马就跑。
出乎意料地轻易得手,虚明略感诧异,正欲安抚那些吓得胆战心惊的牧民马夫,却听身后□□江大叫一声:“小心!”虚明扭头望去,只见十阿哥刚奔至花车前,一支冷箭凛冽非常地直飞向他,听见□□江的呼喊,他步子稍缓,那箭却失了准心,倏地一声从离了数尺远外掠过,射中了套在花车前三匹马中的一头。伤马仰天长嘶悲鸣,发狂般地胡冲直撞。留在婚队中适才还吓得一动不动的人,仿佛突然蒙遭赦令,四散奔逃,成群的牛羊失了管束,更是乱上加乱,瞬间把车队冲得七零八落。
十阿哥跟着东扭西歪的花车旁边跑,不断喝叱那车夫:“稳住,稳住!”然而三匹马一起左冲右突,其势如狼似虎,一个急转弯便把车马给甩了下去。“安吉雅!”胤誐失声惊叫,拼尽全力往前一跃,竟然真的跳上了驾车位,立足未稳便是一个颠簸,幸好他死死攀住了车辕,否则一旦掉下被车轮碾过,哪还有命在。
刚勉强维持住平衡,胤誐就去勾三匹马的缰绳。伤马奔得最是狂野,他虽竭力前倾,也只拿到了其他两匹马的,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站着便往回拽绳子,两匹马嘴都给扯裂了,也难抵那伤马搏命狂奔的势头。
此刻的胤誐青筋暴露,一口钢牙都给咬碎了,还不忘对身后问句:“你怎么样了?”话音甫歇,他便听到了自离别后,一直魂牵梦萦的声音,只是在这关头,显得格外的冷淡:“这么晚才到,你干脆别来了。”“什么话……”胤誐急得想去望她,手劲略减,那两匹马猛得松脱,俱个往前一突,震得车子又是一个趔趄,慌得胤誐赶忙回身拉紧缰绳。而无论马车如何颠簸,从始至终,都未听见车内之人轻哼一声。
“她快从车尾掉下去了,你别乱动,我先把她救下来。”虚明骑马追了上来。她此刻出现,不啻于天降神兵,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十阿哥心呼谢天谢地,话从牙缝里艰难地往外挤道:“赶紧……我撑不了多久……”耳边传来马蹄声震天彻底,似乎还不止虚明一人。
十阿哥大喝一声,猛力往后一拉,然而那两匹马再也吃痛不住,尾巴一甩,突然调头往伤马相反的方向挣脱,车子正在急速行驶,斗然一转,竟整个旋转着飞了起来。十阿哥双手抱头,滚落进草丛间,抬头望见车尾一个身影被高高抛出车外,不由大叫:“卿云!”
这时,虚明的马躲闪不及,早被车子撞翻出去,虚明则闪身跃起,脚踏车顶借力一个转身,伸出双臂去接已呈下堕之势的女子。
然而重力一压上手臂,她才发觉不对,左臂上一股巨痛袭来,疼得她几乎眼冒金星,落地之后下坠之势依然不减,身子往前一跪,双手贴地扑倒。这一刹那,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有顷刻间灰飞烟灭的压迫感,强烈到刺穿天地。
几近晕厥之时,手上的重压忽然消逝无踪,眼前暗雾亦瞬即退去,虚明一抬眼,便望见一人站在面前,怀中抱着接过去的女子,女子面容安详,并无知觉,那人却怒不可遏道:“你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