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9)

生活不是小说,它低于幻想,高于梦想,每一个时刻奋斗着的男女最后都达到了他想要的,奋斗时梦想的生活。

眼前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日子不是她要的,以她的眼光品貌找一个潜力股不是不现实,然而靠山山跑,靠水水流,这样的日子一次就够了,有这样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要做的每个决定都必须是她深思熟虑后自己乐意的。

不辜负这一生!

“阿喜,我顺利的话给你买花戴。”好好的抱了抱好友,唐熙笑着拽起行李,额——

好重!

一个小铝锅,一个小风炉,一床半旧的夏被,一把老旧的黑色布伞,一双布鞋,两件条纹背心,两套自制内衣,半斤草纸,两套半旧的列宁装和十五公斤玉米面,真重!

三十斤的行李几乎要有她的体重重了!

“我知道你,保重!”胡来喜好笑的拍拍她的肩膀,将手里的布兜递给她,“我知道你有钱,不行的话早点回来。”

胡来喜知道她点子很多,但并不看好她的吃苦能力,唐熙,那是一个吃东西都相当不将就的人。

“谢了,姐妹!”唐熙自然深知做和说的道理,拿过布袋上,狠狠心,咬咬牙,三十公斤还是顺利的上了公交车。

“记得回来时看看我!”胡来喜对着车子拍手。

唐熙笑着对她摇摇手,转身,终究还是做了最不斯文的动作,探出窗户趴在车窗上对着这个重生以来最理解她的小姐妹挥手,说,“好姐妹,等着!”

车子加速了,直到再看不见胡来喜,唐熙转身坐好。

打开布袋,那是十个卤鸡蛋和夜市上卖的最好的包子刘家的5个碗大的破酥包。

唐熙笑着拿了一个大包子啃了一口,满嘴都是油渣的香味。

年轻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总是特别惹人惦念,惹来一车人善意的微笑。

这时候的林市车子很少,稀稀落落的几辆车,路虽然七拐八扭的,但是车少就好跑,不一会儿就到车站。

“挺有历史感的!”唐熙到广场看着眼前的林城火车站,同她曾经见过的湘城站特别像,明亮的拱顶整洁干净,光洁照人,周围熙熙攘攘的旅客进进出出,火车轰鸣的声音震得鼓膜隆隆作响。

林城是花国西南大站,有三条主干线经过。

虽然染黄了脸,穿旧了衣服,但大件的行李还是让人有很多麻烦,她这次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行李那一样都丢不得,加一起又实在很重!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亿万富婆了,出门带个小背包,顶天了拿个16寸的拉杆箱收拾几件爱穿的衣服。

城里汽车就那么两趟,上这趟车的大都是去火车站,这年头能打工的地方就那么两个,一问,还真叫她在车上找到了几个去羊城的人,其中一位去羊城照看女儿坐月子的五十岁大妈人挺和蔼,言谈都透着几分知识分子的儒雅,老人家生性节俭,跟她刚好是同一截车厢。

找到组织了,不是唐熙嫌贫爱富,实在是单身女子出门在外不小心不行,找个年轻力壮的特殊人士迷药一用,她的所有包袱都得清零。

而上了年纪的人,在这个年代会出门的有多少?

村里的等儿媳妇回家,城里的儿媳妇自然是周边的,哪里需要出远门?

只有魏大妈这样的知识分子比较开明,也有经济条件承受这样大的额外支出。

一打听,果然,老太太是建国初的老大学生,在林城妇幼医院儿科上班,女儿大学就在粤地,老公是当地人,现生宝贝外孙一枚,老公是林城市府官员,详细的人家没说,不是同她有共同话题外带怜惜同女儿差不多大,人什么都不会说的。

因是同一列车厢,唐熙同魏大娘在汽车上互通姓名,坐在一处。

魏大娘只带了一篮土鸡蛋,下车上火车很是指点了下菜鸟唐熙,让她没有迷失在车站拥挤的人群里。

一路向南

“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终于到达羊城,魏大娘的女婿早早的候在车站,二人帮唐熙把行李送到汽车上,魏大娘始终对她有两分担心。

一路上唐熙忙前忙后的,也给魏大娘带来了很多方便。

“我堂哥和嫂子在那边等我的,阿姨不用担心。”不过萍水相逢,现在家家都生活艰难,哪里能上赶着麻烦人家。

“那你自己当心,有空到合德区沙坝村玩。”魏大娘冲唐熙挥挥手,关上了出租车的车门。

心累,她的宝马735,她的滴滴打车,好歹也来个出租车啊!

然而心塞并没有什么用!

小甘村怎么走来的?

她左右看着还是没有任何标识,车是很老式的那种公交车,一个门,中间一个很大的四方形台子,下面是引擎,为了好下车,她的行李放在台子上,人坐在被子上,随着车子前进起起伏伏,唐熙脑中浮现的都是她过来前刚看过的喜剧之王里女主角坐面包车的场景,这恼人的命运啊!

同旁边的大娘微笑一下,憋着气往左边移一点,哇,这个大娘带了好大的一只鹅,鹅口从口袋里探出来,不停的往她旁边蹭。

她笑着问前座的售票员:“你好,请问小甘村怎么走?”

前面梳着辫子的女售票员看她一下,沉默不语,这时,车停了,“中集,小甘村,上虞的下了——”

售票员一口流利的羊城话像巴掌一样打在脸上,真疼!

只有羊城话是人话么?

说普通话连句回应都得不到了?

然而没有什么时间让唐熙发呆。

她白眼一翻,左手拎着布袋,右手挎着行李随着人流挤下车。

今天的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从林城到羊城,人离乡贱,人要被他人看得起不是你骂我,我骂你,来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只有唾面自干,赶紧学一口流利的羊城话,免得孤身一人在外被欺负。

不过,好在唐熙家是杭城的,自古以来的鄙视链都是首都鄙视江市、海市,江、海鄙视羊城,羊城鄙视内陆,内陆鄙视西南,西南鄙视高原。

果然,当她到地方后操着河洛话问价格,终于以一月二十的价格,交了200押金,租到主人家的一个带铁门的小隔间。

是的,在沿海这片地方,主人家住的房子是不会对外出租的。

因唐熙流利的河洛话,虽然贵点,但总算租到水泥顶带铁门的小隔间。

将门栓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当所有的事情做定,周围的声音猛的窜入耳朵。

院子外面的橄榄树上蝉声阵阵,唐熙在砖块木板搭的床上铺上一层草席,坐了下来,奔波了一天,两条腿都在打颤,稍坐一坐,吃了一个包子两个鸡蛋,喝了一口井水,她寻思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具体的情况她跟回村送孩子的阿贵嫂打听过。

羊城是全国时尚衣服的发源地,靠近港口,地皮便宜的小甘村周边到处是服装加工厂。

百废俱兴,肯苦肯干,这里并不缺工作机会。

然而,这里并不好呆,尤其作为一个独身女子。

这时候的羊城就像几十年后的电影电视剧里形容的那样,各种势力横行。

本地人占优,有户口够胆就可以贷款,在自家房子里开工厂,到香江去拿几件衣服,请两个师傅,进些材料,做出货来就不愁没有钱挣。

自家人,大家族的人,有一个成功,就有一波人跟风……一个拉一个,越有钱越有权。

而打工者,则以最先出来闯荡的蜀人为最。

阿贵嫂正是蜀人。

若不是同乡同党,在厂里稍微翘头一点的活计,你敢做就要小心被打。

这话她幼时听唐父说过,这一阶段最为混乱,外来打工的,都是拳头说了算。

你抱团,你的拳头硬,你就能决定做那个岗位,有很多打工人的事情,连老板说了都不算。

她刚记事那会儿,正是唐父厂里有个平时很热血善良的叔叔无故失踪,被发现沉尸江边,唐父才一咬牙在市中心买了他们家第一套房。

既然这段时间全国都在严打,那只能说这段时间最为混乱。

这阿贵嫂,唐熙还是需要找的,当然,那也不是现在,在她在羊城稳定下来之前她不能联系老家的任何一个人,一旦让家人知道她在这里的讯息,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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