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听房内细碎脚步声,门咿呀一声开了,韩菀拢着斗篷探头出来。
“过来。”
她勾勾手指,“你睡外间吧。”
分隔外间的墙侧有一榻,把被褥挪过去,韩菀睡正好合适。
墙的另一边也是一张榻,穆寒睡外间。
把门一关,各自睡下,两不耽误。
……
韩菀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她既能感觉安全,也不耽误穆寒休息。
把铺盖一卷,往榻上一搁,让他自己开箱取新被,韩菀十分愉快关门睡觉。
穆寒立在外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
其实穆寒不是第一次戍卫外间,旧时随韩父出外时经常如此。
这安排不是没有前例,不稀奇。
他说服自己,慢慢躺了下来。
可他听觉灵敏,躺在外间的榻上,穆寒能听见木墙后的衣料和衾枕的摩挲声。
忽指尖动了动,昨夜柔腻触感仿佛残存。
似烫了一下,他立即闭上眼睛。
这是逾越,这是冒犯!
他默念行功心法,呼吸渐渐恢复平缓,木墙后安静了,他睁开眼睛。
却没能睡着。
幽幽香气袭来,这是韩菀常熏的百合香,虽时间匆忙,侍女们却整理甚好。
馥郁芳雅,淡淡的香息无孔不入,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这个地方是主子的闺房。
穆寒辗转一夜,未能入睡。
……
相反,韩菀睡得极好。
一夜无梦到天明,神清气爽,她心情很好,指挥侍女编了个轻便的灵蛇髻,鬓黑如漆,一双明珠铛垂在白皙的耳下。
她立在庑廊下,俏生生的,冲盥洗回来的穆寒笑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一轮红日冲破雾霭,晨光微熹。
穆寒随卫在侧,他距韩菀就一步远。
目光有些控制不住,落在她莹如珠玉的侧颜上。
“穆寒,休息可好?”
“……极好。”
“那就好!”
韩菀见外面尘土扬起,车子动了,她笑吟吟:“那我们走吧!”
穆寒收敛心神,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贴身护卫,重点是贴身啊!小穆你先住着,以后再想办法把你往里面挪挪哈~
哈哈哈哈,爱你们!!明天见啦宝宝们~(*^▽^*)
最后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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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韩家是在十月初五到郇都,比预计晚了快十天。
没办法,继续走了两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
近年的天时,实在怪异,北边陈国大旱赤地千里,郇国却深秋暴雨,入冬都未见停歇。
一开始雨还小,没两天突然转大,越往北越大,郇水暴涨,本来他们预计在平阴登船,无奈水势太过凶猛,不得已只能改走陆路。
一路泥泞难行,比原定足足多耗了三分之一时间才踏入郇都地界。
韩菀推开窗格,一阵夹水汽的冷风立即倒灌进来,刮骨沁寒,她往后缩了缩,外面穆寒立即驱马上前一步,挡住寒风。
很冷,大雨还在下着,穆寒一身蓑衣皮裤,雨点打落蓑披噼里啪啦,她小声问:“你冷不冷?”
时已入冬,雨水比大雪还要寒冷太多,连马匹都披上厚厚的蓑盖,怕人受不了,后面腾出十几辆马车,热汤火炉,供府卫们轮流休息的。
穆寒距上次休息已一个多时辰了。
穆寒摇了摇头,低声:“卑职无碍。”他身形高健,把雨水和寒风挡得严严实实的。
边上阿亚连忙说:“主子,等进城再歇不迟。”
这是个活泼的年轻人,一路上熟悉了,韩菀本待人温和,因着穆寒关系还时常和他几个交谈笑语,他早不拘谨了,手前方一指:“快到郇都了!”
这两人性情南辕北辙,一动一静一唠叨一沉默,居然处出很不错的兄弟友谊,真神奇。
韩菀好笑看两人,抬头远眺。
秋冬萧瑟的原野上,透过沥沥雨幕,隐约可见远远前方一庞大黑影,巍峨磅礴,犹如巨兽蛰伏在广袤灰蒙的天地间。
是啊。
韩菀有点点感慨,是快到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进城之前,接着马上就能见到她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杨于淳了。
韩菀和他其实不熟,以前陌生,上辈子进郇都后也没熟悉到哪去。
因他总是很忙碌,他早已出仕了,如今任郇国左徒,深得郇王倚重,位高权重并不亚于姨父襄平侯杨膺,公务繁重早出晚归,很少碰面。
若问韩菀对他的印象。
严于律己,勤公正义,一个不欺暗室的端方君子。
只不过,这一辈子她打算不同,她是要靠自己努力守住韩氏祖业的。
却与深居简出的世子夫人是不相符了。
韩菀吐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说这个早了,回头再算吧。
她收回视线,对穆寒和阿亚说:“那你们到后头喝碗热汤吧。”
路不远了,但也不近,如果没意外前面还得绕一段呢。
穆寒应了。
“主子?”他伸手按在窗格子上。
韩菀不禁一笑。
好吧,她往后退了一点。
穆寒就将窗格子推上。
弦窗挡住寒风,捧着黄铜手炉,韩菀微笑摇了摇头。
……
望郇王都又行进一段,果然如韩菀记忆中一样,前方山石滑塌堵塞道路,有甲兵大声吆喝,指挥商队人流往西。
西边是郇河,在河堤不远的曲道绕行过去。
曲道车马不断,河堤上人也很多。
连日鸿雨,郇河暴涨,河水在坝顶晃晃荡荡多日,随时有冲毁堤坝的危险。王畿水务杨于淳有涉管,他请命亲上大堤监察,冒着冷雨指挥甲兵堆填土石加高并填补河堤薄弱处,已多日。
雨水淅沥,杨于淳披蓑衣蹙眉看汹涌河水。
若河水冲毁河堤,对城中影响倒不大,郇都已随时准备关闭四门,土石都准备好了。只王畿一带的百里郊田和农户必然毁于一旦。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日雨势总算见小,再努力一番,应能平安渡过此险。
河堤蔽旧又经此劫,明年无论如何也得拨款大修了。
杨于淳正盯视甲兵民夫筑土,心中忖度上书措辞,远处近卫飞奔而来,“郎君,已见东阳的车马了!”
天时不和,府里夫人久侯不见甥妹至,心内记挂,特地打发吩咐杨于淳留意。
杨于淳便遣了亲卫守在路口,闻禀,颔首,分一人飞马入城报讯,另外分出一半亲卫护送韩家。
“替我禀明姨母,淳公务在身,不敢松懈,容我稍后再向姨母和韩家弟妹请罪。”
杨家亲卫领命很快赶了过来,孙氏颔首欣慰:“无妨,公事为重。只雨天寒冷,大郎切记保重自身,……”
韩菀推开一点窗格,韩琮趴在她的肩膀上往外眺望,“杨表哥在哪呢?”
烟雨蒙蒙,河堤人头攒动,清一色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哪能看见呢?”
韩菀把弟弟的貂毛帽檐往下拉了拉,她不敢让弟弟多看,开点缝隙让他瞄了瞄,赶紧关上,“好了,以后还怕见不到吗?快进去吧。”
韩琮确实觉得很寒,一点点风都像刮骨刀似的,乖乖唔一声回里格去了。
一番寒暄之后,在杨家府卫护送之下,很快绕至西门,进入郇都城。
四百载郇都,自大梁开国以来,郇都就一直是郇侯封国治所,水路陆路畅通,南靠群山北面平原,人烟稠密非常繁华。
巍峨城墙如黑龙傍地,两边延伸望不见尽头,穿过长长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青石大街宏阔宽敞,两旁商铺民房鳞次栉比,虽冷雨连连,却人车不断熙熙攘攘。
久居内府的韩琮一骨碌坐了起身,饶是听声,他便睁大了眼睛。
襄平侯府位于贵府林立的内城,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前行,绕过升平曲池二坊,进入内城,再往东绕行了大半时辰才到。
韩菀倚在凭几上,房铺行人不断往后,很热闹。她看见许多悬挂双鱼标记匾额的商铺,那是韩氏商号旗下的铺产,粮布货食,色色俱有。
韩氏商号起于郇兴于郇,作为郇国第一大城的郇王都自然是最重要的据点之一,郇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韩氏商铺密集,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