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127)
谁知道,就是这么点微弱的福利,还有人贪心不足,想要伸手。
顾淮之微微沉了脸,见徐晖歪着头看着自己,目光有些许茫然,顾淮之知道他这是酒劲儿上来了,一时间也有了倾诉的欲.望,右手向徐晖勾了勾,见徐晖向小狗似的听话地挪过来,顾淮之心下暗笑,面上却严肃地问他:“你见过不流通的死水聚成的池塘吗?”
徐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哪怕酒劲上头也保持着学霸的风采,张嘴便道:“《吕氏春秋》中提过,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你这是想告诉我,现今朝堂已经快成一潭死水,需要重新挖渠吗?”
顾淮之点头,拍了拍徐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伤口上生了腐肉就应好好去掉,你只看到我得罪了一群人,却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去了一帮蛀虫才能换进新的有为之士。去的这帮人是哪家的,再给他们一点面子重新提拔个人上来,总归没让他们吃亏,他们也不至于把我当仇敌。”
这事看着凶险,其实风险并不大。朝堂上的老狐狸习惯了利益交换,顾淮之虽然下了他们一系的面子,但说句实话,被顾淮之抓出来的这些都能算是猪队友,像顾玄,巴不得猪队友赶回老家,说不准老狐狸们心里还暗爽呢。
再说了,顾淮之怼的是送上门找虐的家伙,那些个老狐狸根本没出面,也就是说,顾淮之没有面对面让他们下不来台,那就更好办了。大家把不满收拾收拾,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顾淮之办事张弛有度,户部被抓去的人没过多久就被定了罪,轻则罢官重则流放,户部空出来的许多坑,都在顾淮之的有意操作下卖了各方的一个好。
关系网还在,其他人也不好再跟顾淮之僵着,朝堂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工地上的百姓最开心,他们近来伙食特别好,隔两天就能吃上一顿肉,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啊!那位顾大人,真是个好官啊!
顾淮之也很高兴,有了前头闹的那一出,现在他在户部令行禁止,底下人再也不敢偷偷搞事情,一个个把皮绷得紧紧的,生怕顾淮之再让户部空出几个坑。
这位一言不合就送人罢官抄家大礼包,惹不起惹不起。
也有明眼人暗赞一声顾淮之好手段,闹了一场,不但在百姓中得了好名声,还得了元熙帝的看重。虽然和各方势力闹了点不愉快,但后续又被他找补回来了,顺势在户部立了威,朝野上下无人再敢看轻他这个年轻的侍郎。
真是一石数鸟,种种手段让人心惊。
第116章 喜事
贪墨之事就此告一段落,到了中秋,顾淮之见负责工地事宜的官吏一直战战兢兢,每日的账目都清清楚楚,顾淮之便自掏腰包给他们发了笔奖金,说是给他们买月饼的小钱,实际上足够他们一个季度的俸禄。从郎中到负责买菜洗碗的小吏,人人都有,比对着每个人的俸禄给的银子,等于他们白得了三个月的俸禄工钱。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顾淮之说了,要是做得好,到了年底同样有奖金发。
一时间顾淮之底下的官吏喜气洋洋,完全忘记了贪墨之事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正大光明得来的钱就讨人喜欢了。
顾淮之还是一贯的做派,通过实际行动告诉底下人跟着自己有肉吃,别伸手说不准还能得更多的好处,甜枣加大棒,一通组合操作下来,人人服气,老老实实地听顾淮之的吩咐干活。
尤其是家境不太好的官吏们,想到几个月后的奖金,都觉得整个人更有干劲了呢。
中秋这天晚上,顾家一家老少聚在庭院中赏月,桌上摆着各式月饼,馅儿也不同。顾淮之随手拿了个月饼往嘴里一放,表情便微妙了起来,这奇特的口感,果然不愧是被后世大多数人叫嚷着要滚出月饼界的五仁月饼。
顾玄上了年纪,味觉不若以往灵敏,便爱吃些重油重盐重糖的东西。他这会儿也拿了个五仁月饼,一口一口优雅地啃着,还有兴致教顾燮作诗。
顾燮早就学了平仄对韵,回府后又经常跟着顾玦胡闹。没办法,家里的男性,除了顾玦外,都有官职在身,只有顾玦最闲,他又没什么架子,会的花样也多,自然招小孩子待见。
顾燮就完美实行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做事准则,跟着顾玦混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染上顾玦身上那股懒散又欠揍的气质,反而从顾玦那儿得了不少灵气,作起诗来很有顾玦那股狂放洒脱的劲儿。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惹眼了。
顾玄满意点头,“你这诗作得不错,比你爹当初强!”
顾淮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说作诗还真是要天赋的,自己是真没长这根筋,就算后面针对这一薄弱环节进行提高训练,也就是把原来的中上水平提高到了上,放在一般人眼中也够看了。但比起顾玦这种天赋型选手来,那真是只有被碾压的份。
其中差距,大约就像“春风又到江南岸”和“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区别。一字之差,灵气便相差万分。
倒是顾燮很有作诗的天分,虽然年纪小,偶尔也能得出一二妙句,让顾玦拍手叫好。
顾凝之几人的孩子尚小,学业比不得顾燮,只顾在一旁吃吃笑笑,听了顾燮的诗后,不管听没听懂,就齐刷刷鼓掌,还时不时喊上一声好。看得顾淮之好笑不已,心道这肯定是顾燮的主意,也不知道他私下里教了小家伙们什么,竟然忽悠了这帮小不点来给他当拉拉队。
气氛正好,顾淮之笑着给徐清漪递了块枣糕,不料徐清漪忽然面色一变,掏出手帕捂着嘴干呕几声。
顾淮之立即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扶了徐清漪,口中急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清漪脸色微微泛白,端过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才缓过神来,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徐清漪更加窘迫,“是我之过,倒是让大家扫兴了。”
“扫什么兴,身子要紧。”徐氏上前握了徐清漪的手,眉头忽得一皱,又仔细给她把了把脉,而后眉头舒展开来,粲然一笑,“中秋果然是个好日子,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顾淮之一愣,惊喜地看向徐清漪,这是有了身孕了?
徐清漪也是一呆,而后便是狂喜,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氏,想从她嘴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徐氏没有卖关子的爱好,安抚性地拍了拍徐清漪的手,柔声笑道:“你放心,我虽然学着把脉不久,但这么明显的滑脉还是能把得出来的。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健康得很,脉象十分有劲。”
这几年宋璟听从顾淮之的嘱咐,一直变着法儿地给顾玄和徐氏补身子,徐氏心血来潮跟着宋璟学了一点,诊脉倒也不差。
顾淮之时隔九年再听到自己要当父亲的好消息,激动之情不下于当年得知徐清漪怀了顾燮之时。
前几年在青州,顾淮之实在太忙,一个月倒有二十天在外头。这样的情况,顾淮之也不太想让徐清漪怀孕。孩子刚出生,父亲一直不在家,这像什么话?后来稍微得了闲,顾淮之又觉得快要进京了,小婴儿赶路不方便,万一冷着或者病了,都让人发愁,索性跟徐清漪商量着回京后再要孩子。
不成想这孩子来的这么着急,还赶上了个好日子叫大家知晓特别到来。
顾琉和王氏也很满意,顾淮之膝下就一个顾燮,难免孤单了些。现在徐清漪再度有孕,不管是男是女,总归让顾燮有了个血脉相连的手足。
便是顾燮也兴奋直蹦,一骨碌蹦到顾淮之跟前,喜滋滋问顾淮之,“爹爹,我是不是要当哥哥啦?”
看到顾淮之点头表示肯定后,顾燮喜得见牙不见眼,立即乐呵呵地盘算开了,“要是个弟弟,我就带他去射箭扎马步,要是个妹妹的话……嘿嘿,我就把爹爹私库里的首饰珠宝全都翻出来给她当嫁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顾淮之也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顾燮的头,无奈道:“你倒是好算计,拿我的东西来做人情。”
话虽如此,顾淮之眼中却淌着温和的笑意,显然不介意顾燮的玩笑话。
不仅如此,顾淮之还特地注意了一下顾燮的情绪变化,见他只有高兴并无失落担忧的情绪,顾淮之心中也松了口气,接着给他预防针,“你娘怀着弟弟妹妹很辛苦,你要是有什么事,别去闹你娘,等爹回来再告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