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沈璋他看着比较顺眼,她想或许她也不会嫁给他。
她两难抉择, 温玉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冷,这不禁让她的心越发凌乱。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冷凝之际,窗外突然飘进一股烧焦的糊味,闻着刺鼻又苦涩。
“嗯?温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的思绪又渐渐偏离主题, 于是开口轻轻对他道。
温玉见她不专心的模样, 心底的火气不由更大,他皱眉道,“又想搪塞过去?哪有什么奇怪的味——不……好像还真有什么烧糊了的味道。”
“……不好,是我灶上熬的药糊了!”
她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自己睡着前已经把温玉的风寒药熬上了, 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顾,不烧糊才怪呢!
她顾不得再与温玉说话, 赶紧跑去看她那宝贝药。
温玉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又摇头轻笑出声,原先内心的沉郁也一扫而空,心情豁然开朗……
在东墨的生活充实平静,纯粹没有勾心斗角,两人生活得很开心,在这儿连住几个月后,天气也渐渐转寒了。
夜晚变得更加漫长,但今夜的月朗星明。
皎洁的月光洒满室内,昏暗中越发宁静。
安乐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却没有如往常般抱住身旁的那人。
揉揉眼睛醒来后,却发现身边是空着的。
伸手摸了摸,床上还有他的余温,看来他出去也没多久。
心下一动,她起身穿好衣裳,刚打算出去看看,但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去。
她又从衣架上拿了一件他的外衣,然后才又出门。
寻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在院落里找到他,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埙声,婉转空灵,音如天籁。
她循着声音又出了宅院,行了几步后,终于在海边看见了他。
他正倚靠在一块礁石上望月吹埙,就像传说中思念爱人的鲛人般,吹奏着最婉转动人的乐声,空灵中寄托了丝丝愁绪,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她不禁又想起那日清晨,那个迎着朝阳,手捧美丽珍珠送给她的小美人鱼,虽然浑身湿漉,但却那般璀璨耀目,宛若神祇。
她的小美人鱼,一直都是那么得美好,乐声动人,俊美温润,美丽得就像海上的泡沫,虽然璀璨,但却剔透得近乎脆弱。
她甚至都会觉得,自己这样轻易靠近他,带着目的,暗藏算计,哪日或许会毁灭这干净纯粹的美丽。
每每想到这些,她心里总会生出自我厌弃的罪恶感,同时也感觉很对不起他。
夜间的海风平浪静,浮动的海面闪着银华的光辉,海空上悬挂着一轮皓月,在漫天璀璨繁星的簇拥下,更是美得如梦似幻。
乐声醉人,夜寒风凉,海上更是笼了一层缥缈的雾气,眼前的景色恍若仙境般美妙,而那临海望月的男人,静雅中美若谪仙,不染尘世烟火。
一曲落下,温玉将手上那陶埙又收入袖中,随即执起酒壶,饮了一口清酒。
突然身上落下一物,抬眼看去是一件外衣,被她小心翼翼地轻搭在了自己肩上。
“天渐渐冷了,半夜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总是这样让人担心。”
她一边坐到他身旁,一边又微微嗔怪道。
“你怎么也醒了?难不成也是跟我一样,出来看月亮的?”
他微微一笑,与她闲聊道。
“我可没有你这雅士风度,大晚上跑海边来吹冷风,看月亮!”她白了他一眼,又娇嗔道,“一翻身发觉你不在,这不才出来寻你吗?你总是这样爱玩失踪,上一回‘跳海’,这回又看海,果真是与海结缘匪浅。”
“哈哈,夫人谬赞了!不过说到爱玩失踪,为夫我可是不及某人,不知道是谁花灯节那日三番两次寻不见人,才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他爽朗一笑,心情甚是开怀,又忍不住出言调侃逗弄她。
安乐脸上一红,又是望着他娇嗔地轻哼一声。
“身上冷不冷?”
他瞧着她,突然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感有些凉。
“要不要喝口酒?”他又将酒壶举到她眼前,浅笑道,“清酒,不醉人的,而且还是温的。”
早在出来前,这酒就早已经在炉灶上温好,顺手取来时还热着,如今凉了些,喝起来口感刚刚好。
安乐也不跟他客气,接过那酒便是豪气地猛饮一口,结果却被辣得不行。
“咳咳——清酒竟然也这么辣啊?这么呛人,温玉,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她被呛得捂唇轻咳,然后一边吐槽,一边又忍不住质疑温玉话的真实性。
“呵呵,夫人你不善饮酒,自然喝什么味道都感觉是辣的,这确实只是清酒,是为夫疏忽了,倒忘了你一直都不怎么会喝酒。”
他轻笑道,又伸手将身上那外衣取下,然后搭在她的肩上,包裹住她的娇躯。
“既然喝不了酒,那这衣服还是留给你穿吧,刚刚脸上那么凉,可别再冻得染风寒了。”
他又细心道,声音十分体贴温存。
“那你不冷吗?本来就是给你拿的衣裳,我穿了,你穿什么呀?”
她心里过意不去道,作势就要再将那衣服脱下还给他,却又被他及时按住柔荑阻止。
“我有这酒暖身,不碍事的,倒是你,可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才行,这衣服你就先穿着吧,本来身体就弱,可别再冻坏了身子。”
第45章
安乐吸了吸鼻尖,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双手又抱紧了身上那衣服。
见她乖顺听话, 他不禁温和一笑, 抬头又将目光落回了那大海明月上。
“你看这夜色多美啊, 海升明月, 星辰灿烂。”
他的目光似有几分沉醉,望着远处天际的那轮明月, 静美的侧脸一眼望去显得有几分忧郁,似有心事。
“嗯,今晚的月亮也格外得圆,格外得明亮美丽!”
她忽略自己心底的那丝敏锐,只是又回头正视天上的月亮道。
她倒是忘了, 今天是十五,转眼间这个月也过去了一半。
“有时候想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就我们两个人,隐于市间,观海赏月,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他的目光有些憧憬, “日子虽然平淡,但生活得平平安安,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摒弃那些是非恩怨, 忘记过往的一切,就我们两人在这美丽的东墨长相厮守, 多好。”
“……”
她没有说话,即便是她,也清楚地明白他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别说是他了,就连她自己也一直都在身不由己,即便她想过平静的生活,那也得先亲手结束掉以前再说,这是她的责任,义不容辞,她没有逃避的理由。
而他是世子,自然也有要扛起的责任,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成天躲在这小山城中避世清闲?单单一个世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重了,他迟早有天是要继承爵位的,然后还要娶个身份高贵,人又清白贤惠的妻子。
如今他说的这番话,倒更像是梦话。
不过她比他强的,是未来还有选择的机会,等结束了一切后,应该能抽身而退,那时候也正是他们分别的时候,她想那时即便会有不舍,她也应该跟过去有个了断。
当然这些都是她复仇成功的后话,如今伤感还为时过早,不过平心而论,别说是温玉了,其实在东墨的这段时间,连她都几乎忘却了所有。
然而美好的生活,结束的也总是格外得快,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但他们却不能躲在这儿一辈子。
虽然可悲,但也无可奈何,而她也必须要回去。
她和沈璋的账还没有算清,安家大仇未报前,她必须得回去做个了断。
温玉又回头看了看她冷漠的侧脸,迎光的面容虽然足够耀眼,但却也让人感觉恍惚,仿佛自己已经距离她好远。
是这段时日的恩爱缱绻,才让他产生了已经彻底拥有她了的错觉吗?
或许这才是真实,眼前的她一直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即。
但这些时日的靠近,彼此的温度,那么温暖,那么多的欢乐,幸福,难道也是假的吗?
心……难道也是假的吗?
他感觉有些心寒。
身上似乎也越觉寒冷,他不再说话,只是又静静回过了目光,抬袖又默默喝了一口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