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虽被踢飞,可使剑之人却还没有收手,趁瑾渊专注连城之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扑向瑾渊,招式凌乱,不辩章法,着实让瑾渊摸不着头脑。可很快瑾渊就找到破绽,一击将白衣人拿下。
那人长发凌乱,被制住后依旧不服气,恶狠狠地偏头看向瑾渊,却让正欲下死手的瑾渊停下动作。
“你是……”瑾渊思索再三,才不确定地问一句:“殷雪衣?”
说他是殷雪衣,实在是因为这张雌雄莫辩的脸太过印象深刻。可心存怀疑,除去三百年未见的缘由,实在是他如今蓬头垢面的样子,和那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穿云楼少主相差甚远。
既然他是殷雪衣,那把华贵的剑便是回霜。连城拔起剑走到他面前,看他一向高高束起的马尾如今随意披散,狼狈不堪,啧了一声问:“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然而殷雪衣却好似全然不认识他们,手上挣扎不停,尤其是看见连城手上的回霜更加激动,力气大的几乎要挣开瑾渊的桎梏。
“放开他。”
寻声望去,慕阳公主带着一帮人正赶来,看见被瑾渊压制的殷雪衣她也不顾什么礼数,直接推开瑾渊抱住殷雪衣。
刚刚躁动不安的殷雪衣却在慕阳公主怀中乖巧地若初生幼童,闭上眼睛静静待在她怀中。
“慕阳公主,这便是你们的诚意?”
此前慕阳公主有意隐瞒便可算了,但殷雪衣差点伤到连城,这对于瑾渊来说不可饶恕。
谁知到此番境地慕阳公主还死不认错:“不知魔君此话何意?我陵鱼族上下,对魔君忠心耿耿,也是拿出十万分诚意对待您和连城少君。”
“虚假的诚意还是自己留着,我只问一句,殷雪衣为何在此,而你此前又因何隐瞒?”
原本瑾渊倒也不想刁难慕阳公主,只当是殷雪衣误闯陵鱼族地盘被他们抓来,等她找个说法放了就是。
岂料慕阳公主却说:“魔君认错了,这是我夫君送我的傀儡,不是什么殷雪衣。”慕阳掀起他的衣袖:“不行你可以看。”
雪锻之下,是一截樟木做的手臂,惟妙惟肖,此刻看来却令人不寒而栗。
清平乐
那日的冲突最终被黑着脸的慕阳哄散,敷衍的和瑾渊说几声抱歉就让人将他们送回去,估计真的是太着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连城拿走那木傀儡的回霜剑。
殷雪衣不一定是殷雪衣,回霜剑确实是回霜剑。而具体回霜剑为何会落入和殷雪衣一模一样的木傀儡手中,这就不得而知。慕阳一口咬定那就是木傀儡,并且每次连城试图询问时都扯开话题。欲盖弥彰的模样即便迟钝如连城也能看得出来。
一来二去,连城和瑾渊在陵鱼族王宫住了七日,陵鱼族长彦钦和大王子言宁也已归来。慕阳公主才开始操办早已应承下的接风宴。
若不是真知道她日日都陪那不见踪影的驸马,连城甚至怀疑是因为慕阳太过勤俭持家而特意将她父兄和瑾渊他们的接风宴放在一起办,免得铺张浪费。
接风宴设在主殿。其实在连城看来不管是接风宴生辰宴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宴席,都没什么差别,无非就是一帮人吃吃喝喝,然后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
这个瑾渊和连城同感,所以刚进去就见他露出不耐。连城跟在他身边,安静的像个木傀儡。
她眼睛转来转去,除去欣赏陵鱼族的美人再无兴趣,一进去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不喜那假惺惺的笑容,也不喜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四周。
但她确实不能逃,因为瑾渊不能逃。在场之人皆知道他的身份,暗自打量,却又不敢上前。
可到底还有那大胆之人。
“魔君。”
说话人声如洪钟,带着满满的亲昵,好似瑾渊与他有几百年的交情。但不过凭着连城对瑾渊的认知,他如今下垂的嘴角正证明他对来人的不耐。连城戳了他一下,瑾渊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来人,将满腔怒火憋回去。
大庭广众这般热切的是此间主人——陵鱼族长彦钦。身后跟着一穿宝蓝色的少年,应当就是彦钦长子,陵鱼族大王子,言宁。他五官端正,也算个美男子,只是某一瞬间目光有些刺人,正好对上连城让她为之一怔,但很快言宁就又看向瑾渊,笑眯眯地,相当和善。连城一度怀疑自己的错觉。
虽说彦钦和瑾渊看上去热络,但按照连城的记忆,这位族长可是若干年前乘瑾渊式微之时发起过叛乱的,但被强力镇压,沦落到荒无人烟的北海,近些年靠着子女才慢慢恢复元气。
而瑾渊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所以还未等彦钦走近,便侧过身搂住连城的肩膀,小声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连城撇嘴,心想你变脸还真变得猝不及防,但面子上依旧配合瑾渊,亲昵地靠在他怀里:“你选啊,如果选的不对,就说明你不了解我,我可饶不了你。”
瑾渊随便从桌子上夹一筷子鲜蔬,也不避讳,拿筷子就想喂给连城。连城却别过脸,气鼓鼓地说:“不吃草,不好吃。”
作为工具人就应该有工具人的自觉。连城眼瞅着彦钦族长在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决心把戏演下去。
瑾渊不依她,语气带着些责备:“听话,再吃糖就要牙疼,到时候我可不哄你。”
明明是在教训,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宠爱。连城牙疼不牙疼别人不知道,反正他两之间已经腻的旁人牙疼。
那彦钦族长是个有眼力见的,果断转身又去另一边打招呼。
他刚走瑾渊就准备收回筷子,却被连城探过去一口叼走,嚼了几口脸皱成一团:“唔,果真不好吃,寡淡无味,莫非是因为他们在深海海水太咸所以做的东西才都没有味道吗?”
好一会瑾渊才从空无一物的筷子上回过神,不动神色放下筷子,清咳两声问:“你何必用我的筷子,想吃什么自己夹。”
“这样不是显得我们亲近么,怎么,嫌弃我啊?”
当然不敢嫌弃。瑾渊拿起酒杯准备喝,又突发奇想拿酒杯在连城面前兜了一圈,故意逗她:“想喝吗?”
菜肴一般,酒闻起来倒不错。其实连城并不嗜酒,只不过馋,喜欢一切美食,闻到酒香心底痒痒,但可恨瑾渊却一直不让她沾酒,生生换成清茶。换成清茶就算了,现在又来逗她。
不争馒头争口气,连城压下心中的渴望,硬气地说:“不喝。”
“不喝吗?”瑾渊抿上一口,赞叹道:“此酒名为‘竹醉’虽并非用竹子酿造,但喝起来却又股竹叶清香,喝上一口,回味无穷。”
三言两语,连城馋虫都被勾起来,面上不动神色,手却偷偷摸过去想尝一口,被瑾渊逮个正着。
他还未开口,连城恶人先告状:“是你先逗我的,坏人,欺负我。”
这些时日瑾渊将连城养得很好,脸上有些肉,如今生起气来,两颊染红,气鼓鼓的,像只染上胭脂的小河豚,看得瑾渊心都软了。
他用筷子沾了点酒伸到连城面前:“一点点。”
“太少了吧。”嘴上嘟囔着,可连城还是伸过去尝了口,果真如瑾渊所说,唇舌留香,细细品味之后才有酒的苦涩。只一口怎么够。
可瑾渊是有原则的,说一点就一点,后面连城再如何央求也不心软,只哄着她吃菜。这下更好,再无人敢来打招呼,生怕扰了魔君和少君的雅兴。
同时也有心怀不轨之人打消念头,瞧这架势,瑾渊魔君是将连城少君当心肝一样宠爱,其他庸脂俗粉怎能入眼。
逗弄间外面再起骚动,瑾渊将连城放在座位上安稳坐好。
门口进来的是慕阳公主,她今日倒是盛装出席,身上大红盘金彩绣青罗裙更显艳色逼人。她似乎很喜欢穿鲜亮的颜色,从初见那一日起便是大红大紫。但其实她的长相反而更适合素雅一些的装束。
相较之下连城就穿着打扮寡淡许多,她也没什么兴趣打扮自己,不如慕阳公主精致。
可连城的注意力却在慕阳公主身后的两个男子,一是叙白,另一个便是那和殷雪衣十足十像的木傀儡。二人一举一动都如出一辙,眼神空洞,果真如傀儡一般。
当慕阳带着他们走过连城桌前时,连城还是忍不住说:“我还是觉得那傀儡奇怪,而且慕阳公主的驸马为什么要给他做个殷雪衣一样的木傀儡,单单因为殷雪衣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