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想着连城边走下台阶,却见拐角处隐隐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她好奇走过去,便见前方正有个人走得飞快,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魔君?”她喊道。
连城声音清脆,穿过风声落入瑾渊耳中,他停住脚步,可又想到刚才连城和成蹊的亲密,又疾步走开。
连城不知这人怎么回事,赶紧跟上去。
虽说瑾渊这魔君当的不怎么样,可毕竟表象上成蹊给足了面子,一路走来,廊下阶前挂满了大红灯笼,明晃晃地照在地面上,来往之人皆是一脸喜色。
可瑾渊心却如寒冬腊月被冰封的池塘一样,明明是他的生辰,热闹却与他无关,也无人关心在意他开不开心,唯有一人之前还勉强算得对他好,也是个装模作样,一见真正的主子就跑的没影了。
瑾渊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开那些热闹喧嚣,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河边,再无去处他才止步。这里是魔宫较为偏僻一处,大红灯笼也没有挂上,一片乌云正好遮挡了月亮,连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正适合瑾渊眼下的处境。
“唔,你走的好快。”
瑾渊回头,只见连城依旧跟在自己身后,手中提着盏精致的美人灯,将这片黑暗照出一丝光亮,让瑾渊能看见她面色红润,气喘吁吁,看来是一路跟过来的。
连城喘匀了气,见瑾渊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城有些无奈,没关系,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她提着美人灯走上前去,将灯挂在树枝上使这里不至于太过昏暗,浅笑说道:“魔君要往哪里去?”
瑾渊垂眸看她,面色白净,笑起来明艳动人,让人目眩神迷,可又想到她刚才也曾对着成蹊这么笑,瑾渊心头那丝悸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冷硬问她:“你过来做什么?”
“啊?我说了要给魔君过生辰啊,哪料到你突然跑了,没关系,这里也很好。”
“你找错人了,你主子是成蹊,不要在我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傀儡身上白费力气。”
连城估计瑾渊是看见自己和成蹊在一起,所以不快,可她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左右看看此处无人,对瑾渊说:“你等我一下。”
连城原本不会法术,为了这个生辰礼物还特意去学了点小把戏,她打了个响指,一盏盏做工精致的花灯在脚下蔓延开来,烛光摇曳,将一方天地映得亮如白昼。
连城看着烛光照耀下瑾渊冷硬的脸,笑盈盈地说:“生辰快乐啊魔君。”
“你……”瑾渊看着那脚下的灯笼,心中猛地一颤,但还是扭过头不看连城:“我的生辰宴在前殿已经过了,不需要你献殷勤。”
当真是心若顽石,油盐不进。
连城上前一步,解释道:“可那是给千落瑾渊五百岁的生辰宴,我所祝福的是叶瑾五百一十八岁的生辰宴。”连城变出一盏长明灯递到瑾渊面前:“生辰快乐,许个愿吧。”
未回到魔界之前,他随母姓叶,师父赐名瑾,字瑾渊,记在广明门的弟子录上,可回到魔界,却被冠以尊贵的千落姓,做了五百年的千落瑾渊,将之前的十八年完全抹杀。五百年的时光,真的太久,久到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连城一一细数起来:“我还知道你喜欢穿玄色衣服,擅长使剑,最喜欢吃你师父做的长寿面,和你师父一起点烟火,”
说到这里连城叹了口气:“自你师父离开后这些就没了,不过虽然我不是你师父,但我长寿面做的不错,你若想要我可以做给你吃,找不来烟火,我们就点长明灯。”
逢七月半,燃长明灯,寄相思意。
连城拿着毛笔和长明灯对瑾渊说:“魔君,许个愿吧。”
瑾渊拒绝:“骗小孩子的,我才不要。”
你不就是个小孩子么,连城在心底想。可既然是小孩子,就没必要和他计较。
连城自己往长明灯上边写东西边说:“我学法术慢,所以只能自己做,辛辛苦苦才找来不熄火,就是希望你的愿望要长明。”连城写好邀功般给瑾渊炫耀:“看,我写的怎么样?”
精致的灯罩上写的端端正正两个小字——叶瑾。
瑾渊不满地说:“你这是咒我死吗?”
凡间只有给死者才会在七月十五点长明灯。
连城解释:“哎,不要那么死板,死者是长明灯,你的就是生辰灯,来,你亲手把它放走。”
在连城的坚持下,瑾渊才一脸不情不愿将写着他名字的灯放到水里。
连城鼓动他:“你就没有其他想写的了吗?”
她便是认定了瑾渊有才会这么说。果真,瑾渊又在两盏灯分别写了华婼和母亲的名字,一起放在河里。
看着长明灯摇摇晃晃越飘越远,瑾渊若有所思地说:“这世上只有母亲和师父是真心对我好的。”然后看向蹲在他面前的连城,幽幽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估计会给你也点一盏长明灯。”
本来是难得的关切,连城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日后会亲手死在瑾渊手里,而且还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方式,连城就禁不住胆寒。
她讪笑道:“这就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好好活着,不能让魔君一人在世上太孤独了。”
半假半真的话,瑾渊的确太孤独了,但连城并不能陪他一辈子,她是异世之人,终归要回到该回的地方,而且,她真的很想回家。
可落在瑾渊耳中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他看着烛光阴影中的连城,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上前摁住她的肩膀:“连城,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精心准备这些,别有用意的关心,装傻充愣的真诚,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的,只是为了成蹊吗?
他已经在这样的冷漠人世度过了五百年,人情尔虞吾诈见得太多,他已经麻木了,反正都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差别,他就是这样的命,这辈子都得不到好。
可偏偏当他已经习惯了,有个人却突然冒出来,事无巨细的对他好,不求回报,没有人经得住这样的温暖,可他也怕当他沦陷的那一天,那个人又会狠狠伤他,再不屑地嘲笑,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这样满身脏污的人,也敢奢望别人的善意。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将一切都封闭,没有期望,就不会有伤害。但是,又真的舍不得,他真的太寂寞了,太渴望被人关心的滋味。
连城只觉得她后背冒凉气,被瑾渊突然冒出来的怒气吓得心头一颤,搭在她肩上那只手就像是警告,如果她不说实话,下一瞬就会被推到水里,随着那些长明灯漂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可她又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瑾渊,我不是你们这世界的人,我是来拯救你的,继而拯救这个世界。那样的话估计死得更快。
还不如现在先混过去,她故作轻松:“你看你,又在纠结这个问题,我被莫名其妙弄来魔界本就战战兢兢,想着活命,成蹊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觉得你不错,我相信你可以将来变得更强,我也希望你可以变强。”
这话说得,连城自己估计都要信了。
瑾渊听完她说完只能这段话后,手松开了连城,果真是别有所求吗,可这求得也未免太扯了些。
良久,连城才听瑾渊说:“如果,我做不到你想的那样强呢?”
“一定会的。”
连城作为造世主信心满满。她安慰瑾渊:“你是华婼尊上的弟子,为了你师父,你也要强大起来。”
一说华婼瑾渊眼都亮了,连城觉得这尊大佛真好用。
对于瑾渊而言,如果连城只是为了这些,并无大碍,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可若是她别有所求,他绝对不会原谅她,魔君虽然是傀儡,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玩弄的。
连城站起身揉揉发麻的腿,一阵风起,冷的她打了个寒颤:“我们回去吧,子时将至,你生辰过得开心吗?”
瑾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别过脸,连城觉得好笑,也没必要戳穿他,提着美人灯:“已经很晚了,走吧。”
瑾渊却看着她的美人灯问连城:“这个是成蹊给你的?”
“嗯,很漂亮吧。”
虽然不喜欢成蹊,但是不可否认这盏灯做的不错,精致巧妙,上面绘的美人也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