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番外(70)
圣人抬手楼主长孙皇后消瘦的肩膀,久久不曾言语。
…
夏日炎炎,蝉鸣不断。
虞玓埋首卷轴,正不断翻阅着相关的书籍。
自刘朝生知道他的学生在圣人面前挂了名,更知道他就是虞玓的夫子后,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只他冷静下来后,对虞玓的要求更严苛起来。
那篇据说是要呈交御前的文章也被刘朝生改了又改,力图不管是笔墨字迹文笔皆为上乘!
虞玓在没触碰到底线往往是慢吞冷淡的性子,刘朝生让改那就改。
他在石城县的时候惯用胡椅,这是徐娘子让人所做的,说是从胡人传来的坐具。只是他来了长安后,发现就算是西市商贾聚集最多的地方,也少有看到这样的坐具。
书案放在一座架空的矮扁台子上,其上先是铺着柔软的垫子,再铺一层竹席般的凉物。除开虞玓跪坐埋首读书的这处,旁多是被虞玓搜罗来的书籍给覆盖了。
徐庆曾偷摸着给台子加固过,生怕承载不住这般多竹简书籍的重量。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虞玓:……
然后三日后,刘勇就帮虞玓买来了新的书架,正好陈列在书案后的那面墙壁。一些急需要用不想摆在书屋的书籍卷轴就都堆在那处。
虞世南几乎每日都能逮住一个默默来请教他的侄孙。
虞玓所设想的点子虽然新奇,可能否落到实处,这才是重要的关节。这些实际的经验须得是年长者才有的,虞玓是不可能凭空而有的。在刘朝生表示他也不确切后,虞玓就只能逮着自家长辈一个劲儿薅。
虞陟在连续第三次看着虞玓在祖父回来后哒哒去请教,硬是在那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看出欣喜来。
他幽魂般地飘回他娘的院子,趴在正在看账簿的房夫人的膝盖上,哀嚎着说道:“阿娘,二郎未免太勤奋了吧?我真是自愧不如……”
房夫人提笔在账簿上画了两个圈圈,这才慢条斯理看着自己孩子,“那你嫉妒吗?”
虞陟抬头,满脸都是困惑,“我为何要嫉妒二郎,难道嫉妒他好学吗?”
房夫人挑眉,“为何不可,二郎越是好学,可能祖父就越发喜欢他了,那你……”
“妙极了!”虞陟一个激动,手直接就拍在房夫人坐着的软榻上,疼得惨叫了几声。
房夫人好气又好笑,虞陟这一下直接拍在软榻的木架子上,真的是给自己找罪受。不过大郎的回答确实是让她松了口气,这两个孩子若是因此心生龌龊,那当真是不美。
虞陟握着自己红肿的手,哭丧着说道:“谁敢和祖父好?我可不要。阿娘,我站在祖父的面前,就好似人都被扒光衣裳一般被他老人家看得透透的。”
房夫人作势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这般话都能说出来,当真是没脸没皮。”
虞陟噘嘴,那挑花眼还带着方才疼痛导致的湿润泪花,“可不是谁都和二郎一般胆大。”
房夫人摇头,“二郎那不是胆大,他只是对我们放下戒备了。”虞陟有些不解,不过房夫人只是笑着。
虞玓这脾性,纵是礼数周到,可亲近疏远的微妙,房夫人还是看得出来的。许是常年就过惯了独自一人的日子,他对自己不大上心,对旁人的亲近也带着警惕。
如同一只独自生活在山林的幼狼,试探与谨慎的天性深入骨髓。
若虞玓还抱着那种戒心,他是不会做出日日去请教虞世南的行径……坚冰总是能融化,然后悄然无声地来到春夏。
被讨论着的虞玓蹙眉,他感觉有点痒痒想哈湫,不过那种感觉还是被他忍住。
虞世南正在同他讲着京畿地区的巡逻等详细内情,虽这些并非他所擅长,然就表象来讲解却并非难事。虞世南给虞玓讲解从不是强迫,或者如刘朝生那般填鸭式的教授,相反他期待看到虞玓在思考过后的反驳。
两人絮絮叨叨聊到半夜,虞昶都忍不住来凑热闹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虞玓回去后,并未直接入睡,而是把方才他们讨论的内容,尤其是虞世南与虞昶的一些论述观点记下来。然后再在书案边上的草稿增添几笔,这才净了手脸睡去。
后头不知虞世南同刘朝生说了什么,他那种狂热的状态才稍稍褪去,也不再对虞玓写“救灾”这篇文章横加指导了。
虞玓挑眉,却当做不知,在过了两日后,总算把文章写好交给叔祖。
虞世南看完后,但笑不语,翌日就把文章送到御前。
虞玓在理完这件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刘朝生回到田庄住几日。
当然这个几日还是要打个问号,指不定就是又半个月过去了。
上次去田地的时候,他们还带去了虞玓所携带的一些种子。这些种子是从海上带回来的,有些如藤蔓状,有些是最普通的大小,都是搁置许多年了。刘朝生在知道此事后,就大笑着让虞玓带些过去,左不过是尝试。
故而赶着初夏的时节,他们把那些种子播种下去了,寻常的时候是庄上的农户在帮忙浇水施肥。
这次便是庄头说是长势喜人,故而刘朝生决定要亲自过去看几眼。
虞玓倒是不在意,不管去与不去,刘朝生都是一位极其严格的老师。他需背需学的东西还是没有差别。
这日,虞玓正在屋舍里收拾着,虞陟闯了进来,笑着拖了他出去,“快来库房,我可是翻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今日是难得的休沐,偏生房夫人让阖府都看住了虞陟,致使他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只能闷闷抓墙。
虞玓提起深衣下摆跟着他走了几步,“是什么?”
虞陟回头悄声说道:“是行卷。”
…
骄阳似火,便是稍一动作都浑身大汗。
大兴坊内,有几位衣裳稍显华贵的郎君朗笑着相簇而去。
前院稍显聒噪,后一进的院落倒是安静些。
卢文贺弯腰把跌落地面的纸张捡起来,门外陆林来说:“知节,我等先走一步。”
知节是卢文贺的表字。
他笑着说道:“快些去吧,我都说了今日不出门,不必记挂我,顽得愉快些。”
陆林在外踌躇,看起来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不多时还是转身出门去。
卢文贺待外面安静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和陆林何光远等人一道来长安赴考,然结果大不如人意,平州来的二十余人竟无一人得中。虽早有预感,可放榜后,卢文贺还是大失所望。
在痛定思痛后,平州来的学子多是要归家,少数几个包括卢文贺、陆林与何光远这几个一起凑钱租了个小院子,准备直接在这长安备考,免得来年还要再往复奔波。
只长安确实是一处好地方,如此繁华场所乃是天子脚下,人杰地灵不说,平康坊那处更是令人留恋不舍,来往逗留的时间是如此的快活,这一来二去便是三月的光阴。
这些学子中独独陆林与卢文贺的克制算是最强的,可便是陆林现在偶尔还是会跟着何光远他们出去顽乐,于是便只剩下卢文贺独身一人。自来行为举动不与身边人同,便容易遭受排挤或冷待,不知不觉中除了与陆林还偶尔说几句话,自三月后卢文贺与平州的学生们近乎没有再交流过。
卢文贺掩面,沉默了片刻后重新在书桌面前坐下。
倒不是他孤傲不爱与人交往,只他清楚自己的家世,离开石城县的时候,他阿耶便同他说过。若是一次不中,那便在京城再留一岁,莫要焦躁。
可卢文贺怎能不焦躁?
一岁不中,复一岁,家中到底不是富裕商家,底子总不能就这般亏损在他身上。
卢文贺收拾了心情,低眉扫开昨日的书签,继续往下读。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院子不大不小,进门起三侧都能住人,看起来正正方方的。因着住着的人多是有点身份的郎君,故而这院子里还是有几个在负责洒扫做饭之流的仆人,不多时就有人去开门。
卢文贺以拳抵额头,只觉得那些字句都如同游动的蛇般在眼前晃动。分明是真的想看下去,却是怎么都集中不住精神!
他愤恨地啃了啃左手的关节,正忍着脾气往下翻阅时,“卢郎君,有位小郎君说是您的旧识。”
卢文贺蹙眉,连门都不欲打开,“我在京城中并无相熟的人,他定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