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番外(54)
虞玓刚到虞府就被接去说话,而跟随着他的刘家一行人早就被带到安置的院子去。
“前些日你大伯母的阿娘突然昏厥,把她急得不行,这半月有余都回娘家侍疾去了。”虞昶给那并未出现的大伯母解释了一句,言谈间他们已经到了特地给虞玓准备好的院子。
虞府在这长安城中不算大,但四进的宅子已经能住得很舒服,虞玓的住处便在右侧的院子里。除正中的屋子外,往外的半开间,左右两侧还有罩房,是一处极雅致的院子。春来的颜色极为好看,在墙角下摆着数盆花枝招展的娇艳花朵,正在日头下汲取着阳光。
不过临近暮色,倒是只有几分残阳。
虞昶带着虞玓四处看了看,然后招手让在外面候着的一男一女上前来,“我知你带了人,只是这长安内还是须得有熟知门路的人方才容易融入,就让他们跟在你身边。”
虞玓拱手,“多谢大伯。”
虞昶本就是一位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温柔着说道:“当年的风波,不该牵扯到孩子的身上。若有事来,莫怕。来寻我或是你叔祖皆可……你还有我们。”
他看得出来虞玓寡言少语,怕他初来有些不适应,只简单说了几句后便自离去,让虞玓能歇息。
虞玓敛眉,此前,虞世南也同他说过这话。
虞昶离开后,那客女部曲上前来介绍自己的姓名,女的唤扶柳,男的叫徐庆。
白霜是个机敏的,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同扶柳亲热得姐姐妹妹称呼起来,徐庆在虞玓示意他不必过来伺候后,便同刘勇他们一同去安置马车带来的东西。
虞玓默默去搬书。
在忙碌的院子里,最初虞玓的行为并未被发现。
这院子足够宽敞,便是再给虞玓隔开两个书房都是绰绰有余,书柜是早就擦拭干净的。在来回搬运的时候,虞玓心里奇怪的酸软情绪渐渐扩散开来。
他已经多年未曾感受到这种长辈的呵护。
虽有些不大自在,可虞玓并不讨厌。
他踮着脚把两本大块头塞到上面去,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瘦弱的手腕来。方进屋的刘勇望见,惊得叫了一声,与白霜一同把虞玓给“请”出去了。
虞玓抿唇,看着如同窥见虎豹一般防着他的白霜等人,闷闷回去了正屋。
然后把屋舍里的被褥给铺好了。
白霜哭笑不得,倒是想起了别的事,“郎君今日的大字可是练习了?”
虞玓便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每日都会如数完成大字的练习。此事贵精不贵多,需日积月累,细水长流放才能初见成效。
虞玓慢吞吞地说道:“清晨白霜姐姐不是亲眼看着我写完的吗?”
白霜:……行,转移注意失败。
…
寂静的庭院里,因着虞世南爱静,少有要人伺候,向来是阖府最安静的一处。
虞世南笑着摇头,挥手让回报的家奴下去。
余香袅袅的室内,寡淡轻柔的香味正脉脉流动,虞昶正跪坐在他的面前,品茗着自家阿耶亲手给他泡的茶水,笑着说道:“还得是侄儿过来,我方才有这般机会,能品尝到阿耶的手艺。”
虞世南笑骂了他一句,“这般多话。你倒是有这心性,我也不说你什么。”
虞昶吃了两杯茶,挥袖重新坐正,笑过后谈起了正事,“阿耶觉得,玓儿是否有些过于内敛了?”
他对着好不容易回来的宝贝侄儿,自当是哪哪看着都顺眼,只是虞玓这般脾性很容易让虞昶联想到往日虞四郎的模样,当初虞晦可不是个容易交往的。
虞世南幽幽地说道:“他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多的事。我反倒怕他郁结于心。”
虞昶蹙眉,像是没想到老者会这般说,还待细问,却看得虞世南挥手,平静地说道:“还是照着往日去对待,莫要过于急躁亲厚,也莫要吝啬言语的表达。那孩子还需多点时间……你待大郎回来后,让他多与玓儿接触,家中一律称呼他为二郎,嚼用家常比照大郎,不可有任何倏忽!”
自媳妇管事后,虞世南少有插手家务,简单嘱咐了这件切紧的事情后,父子二人才慢慢谈起了朝廷的政务要事。
“皇后的身子渐渐衰弱,好在有孙神医在京,这才几番妙手回春。太子常在皇后跟前侍疾,魏王也常常入宫探望,有传闻圣人欲使魏王入住武德殿。”虞昶低声说道。
这些都是近来长安较为引人注目的大事。
虞世南瞥了眼虞昶,“这又是哪位想从你这打探消息来?”
说是传闻,便未有定数,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是否有实据。
虞昶笑着说道:“自然是那几家,只此事事关重大,孩儿自不敢胡言乱语。”
虞世南略动了动身子,微合着眼,淡淡地说道:“圣人确实曾有此打算,不料被魏征知道了。”
得。
虞昶不用知道后文了。
魏征那臭脾气可当真无人能敌。
武德殿在东宫之西,其象征意义极重,莫说是魏征,便是虞世南房玄龄都不可能任由此事发生!
端看圣人如此紧张太子的身体,便能看得出来他对李承乾这个太子还是极为爱护满意。可纵然他没有动摇东宫的意思,一旦任由魏王入住武德殿……就是没意思,也会变成有意思了。
虞昶叹息着说道:“圣人,不过也是一番拳拳爱子之意。”
虞世南轻笑,“在其位,谋其政。东宫,有东宫的位置;魏王,也当有魏王的位置。纵使在圣人心中,那皆是他的孩子,可不同,便是不同。”
万不能乱了国法,断了朝纲。
这非是虞世南魏征等人针对魏王李泰,而是此事实难从命。
一旦行事,便会祸起萧墙。
滴滴答答的雨声落下,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如今这春日里来下过的好几场大雨,却是在田野里的农夫高兴异常,连声道这该是个好年。
就连司农寺的人也高兴,可不是件好事吗?
只是这雨,却让虞陟很不高兴。
外祖母身体不适,他与母亲特特回了娘家侍奉,这数日总算得见大好。
房氏本就嫁与虞家为妇,当家主母总不好时时在外,本就说好今日归家,可未想到落了一场瓢泼大雨,阻了他们的去势。
要这么整日暴雨滂沱,待日暮后再停也无用,外祖父一家必定会留人。
虞陟本就不是个坐得住的性格,平日里在国子监来往读书还能在上下学路上玩乐,现在憋了十几天可算是憋得不住。在外头看着落雨好半晌,复回去痴缠着房夫人,“阿娘,您便让我家去吧。我带着几个家丁一同回去,必定不会出事。”
房夫人是个能稳得住的,昨日大姐归家,总算让她松活了半日,眼下坐在屋里同长子说话,却一副从容的模样,“我知道你想回去看你堂弟,可昨日我也没不让你去,可你那时在作甚?”
想起昨日的托辞,虞陟不免讪讪。他不是对他不曾见面的堂弟不满,而是着实不敢在虞世南面前露面。不知怎的,他整个人在祖父面前就如同矮了一截,怎都不敢妄为。
虞玓抵京的消息,房夫人是晚一步知道的。那时偏生就老夫人这边离不开人,不然这般大事她必然是要回去一趟的。
房玄龄膝下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算得上儿女成群了。可这几个儿子里,如今唯有长子房遗直已经完婚,剩下三个都还是还未有信。长嫂杜氏便是侍疾劳累过度,故而房夫人这出嫁女方才不得不归家帮忙。
“阿娘,我等再拖延下去,怠慢了堂弟可不好。还是让我先行一步吧。”虞陟长得一双桃花眼,说起话来油嘴滑舌,好在心性还是好的,不若祖父虞世南便先把他打死。
任凭虞陟痴缠,房夫人便是不肯答应。
虞陟已经十七,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房夫人最看不得他抓耳挠腮,总是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好在这天气也像是在帮衬虞陟,过了午后,这瓢泼大雨总算是停了。
房夫人带着虞陟去拜别了长辈后,再同已经是韩王妃的长姐说了些体己话,而后才带着虞陟那猴孩子家去了。
房夫人倒不是不着急,她毕竟是虞家的当家主母,这搁置了十数人,必定是会落下许多的事情,更别说是家中来了远客……只是事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