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番外(161)
各处可见的冰块盆摆放着,精致的屏风后或许就是累着的冰山,那穿堂的风带来舒适的凉意,丝毫不被外头灼热的温度侵蚀。那来往走动的侍奴皆是面容姣好之辈,低声细语间也自有姿态,从容不迫。
有那大堂中,纱幔竹席隔开各自的席位,席间偶尔的细碎言语被琴瑟覆盖,少有为外人闻。
“来都来了,就别露出这样的冷脸。”韦常端着酒盏把玩,那模样看起来有点无奈,有种欠债的感觉。他眉梢分明还带有惯常的矜傲,却又莫名其妙矮了虞玓一头。
虞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一贯是这个模样。”
韦常忍不住瞅了瞅他的脸色,“分明就是有点生气。”他嘀咕了一句后,把杯盏从左手换到右手,“我也不骗你,确实是有事商量。你还记得程处弼吧?”
虞玓挑眉看着韦常,“你有他的消息?”
韦常耸肩说道:“这不是什么难得的事情,他在讨伐高昌中屡屡战功,此后又机智骁勇颇受赞誉,已经凭借军功升官,卢国公走了路子,不日会把他调回长安。”
虞玓一直有在关注程处弼的情况,能被卢国公调回来,多少说明程处弼确实是证明了自己,眼下高昌平定,就算是继续在那里扎根也没有多大的出头之日。于情于理卢国公这般作态倒是合理,只是……
虞玓淡淡地说道:“此事与你,与我又有何干系?”今日休沐,虞玓不过是难得出来走动,在去东市的路上就被韦常给拦住了,很难说韦常是不是在刻意蹲点。
韦常的指尖有点发白,握着杯盏的力道有点刺痛,大堂内琴瑟声依旧,浅唱低吟的柔和歌声伴随着歌姬的转动而带着曲奏。他勉力维持的表情有点破碎,抬手揉了把脸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来找你,或许是因为你与我是同道中人。”
虞玓的眉梢微蹙,淡漠地说道:“谁与你是同道中人?”
韦常嗤笑,抬眸看向虞玓,话语冷硬,“我不是棋子?你亦不是棋子?”
纱幔隐隐绰绰,在他们周围隔绝了一小块隐秘的场所,可这到底是在平康坊,所谓秘密的地方反而更容易泄露出不当说的话。虞玓对此再明白不过,他利落地说道,“如果你此番邀约只是为此,那在下就不必再留,告辞。”
“虞玓。”
韦常紧握着杯盏说道:“你不介意你是棋子,可你难道不在意族人,不在意虞家人吗?”他的声音有点悲愤,宛如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在意我会怎么样,可是……”
虞玓有些薄凉地说道:“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旦已成,就是既定事实。做了再来后悔,未免有些晚了。”
“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情?”韦常拧着眉心说道。
虞玓漠然说道:“做了再后悔有何用?要么补救,要么一错到底。”
“补救……”韦常低低笑出声来,悲凉地说道,“要如何补救,从来难两全……”
虞玓并不打算听他描述自家优柔寡断的事情,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做出了选择,不管你所背弃的究竟为何,你已经有了选择,就意味着与我在同一立场做事。若你一如既往,那也自是好事。若你背弃那位,你知道会是何后果。”
韦常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虽然虞玓什么都没有点明,可韦常却清清楚楚。
他选择了韦良娣。
韦常抿紧了嘴,他选择了自己的亲姐姐。
为此,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他能如何……当初姐姐为他也是付出良多,甚至,甚至……他如何能背弃姐姐?
韦常吐息着说道:“如果虞家与那位的立场不一致呢?”
虞玓挑眉,正欲说话,却听到韦常宛如耳语般地说道:“你清楚你大哥现在正在吏部做事。而今年的科举改制后,吏部的科目选还是照旧……如果在这时候你的大哥成为刺向那位的一把刀呢?”说到最后的几个字,韦常甚至有点快意。
纵然虞玓在他的面前冷然淡漠又如何,当刀子真的挨在自己身上,那才叫痛!
虞玓抬眸,那模样不喜不悲,宛如丝毫不为韦常送来的消息动容。他慢吞吞地说道:“那真是不巧,今日家中刚接到调令,大郎调往工部,任虞部郎中。”
他眉眼微弯,就好似刚才隐含的冲突消融不见,甚至还彬彬有礼地举着杯盏致意,“如此好事,不与某共饮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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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奔波,更新也不稳定,抱歉(没脸说这话了其实),啵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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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韦常被虞玓气走了。
他独自坐在席位上自斟自饮,低头时落下的目光触及杯盏,犹有种奇特的感觉。
韦常是特意来提醒虞玓的,尽管是带着恶意与嘲讽。
虞陟原是在吏部做事,相比较工部来说,虽然任职工部之虞部郎中确实是升职了,不过在吏部的地位是工部所不能比拟的。之所以迁职那么快,一是虞陟的意愿,二则是巧了,与虞玓有关。
太子不知从何处搜罗到了一批精准的舆图,在悉数送往工部核准的时候,虞陟在其中发挥了小小的作用……毕竟他对这些东西小有钻研,这或许是他当初在国子学一直不上不下的原因。那日正巧陛下也在场,深以为虞陟在工部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拍板决定把虞陟调任工部。
虞陟欣然接受。
这舆图,自然是与虞玓有关了。
而这不巧,调令在这几日才下的,虞陟也是今日才知。
在小事的面前,三省对帝王的一些随□□惯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是真的要去计较其中的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符合规范,怕是压根没精力处理正事了。
虞玓看着已经空杯的杯盏,有些出神地想道,太子借由韦常倒是在韦家打了一颗钉子。至于到底多深,是不是得用,这还得看接下来的手段。
他方起身,纱幔外却正有位侍女欠身,柔柔地说道:“郎君,郑都护有请。”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未有求人之举,说得从容温和。
虞玓微顿,整个平康坊……又或者整个长安内,能称得上都护的不过一二位。
姓郑,该是郑举举了。
这位名为郑举举的名妓,便是其中的大家。
浮动着暗香的室内,凉爽的清风吹拂,带走一丝浮躁的流动。进来的女郎手里端着果盘,笑着说道:“郑都护怎知道那郎君会过来?我听说他可是个冷漠的脾性。”
在那梳妆镜前坐着位优雅爽朗的美丽娘子披着轻便舒适的薄衫,正漫不经心地给自己上妆。闻言她斜过来看女郎一眼,眼波流转中尽是浓浓的笑意,“怎么,你个小蹄子看上人家了?”
女郎笑着说道:“我是何身份,人家是甚身份?他能瞧得上我?”
郑举举爽朗笑起来,转身冲着她笑道:“别的人我是看不准,这个倒是不一定。那是谁都瞧不上。不过……他知我名,想必是会过来一趟的。”
女郎不解,可郑举举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她随意地涂抹完最后一笔,把那盒胭脂随手丢回去,挑眉转身的时候,正对上那被引来的郎君。郑举举大笑往前,举手投足尽是恣意从容,“虞郎君可算是来了。”
虞玓后退一步,避开那淡香扑来,略一颔首,“郑都护。”
郑举举并不在乎他冷漠的态度,笑着摆了摆手,顿时这阖屋的女郎捂嘴轻笑,一一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备好的席面与凉凉的清风。
郑举举漫步坐下,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笑着说道:“我是不爱那些束缚,这胡椅坐得恣意些,郎君不会见怪吧?”她勾唇轻笑,眉梢微挑便是一脉风情。
虞玓平静坐下,“郑都护多虑了。”
郑举举含笑看他,抬手给彼此斟酒,“今日的酒,是我特地起出来的花雕酒,说是埋了十几年,也不知是酒还是醋,若是不得用,转头我可得带人打上他家去。”
醇香的酒味扑出杯盏,澄澈的酒液透着难得的琥珀色。
虞玓以手指抵住郑举举推来的杯盏,淡漠地说道:“若郑都护相邀有事,不妨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