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番外(159)
他出门看到正在庭院跺脚的红鬃马,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困惑,是对方才王老夫子那题目的解答……只先生既然有所回避,那虞玓也不追究。
红菩提快要把缰绳给咬断了,溜出来的麻边让虞玓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大脑袋,无奈说道:“怨不得马厩里的人对你敬而远之,就是个混性子。”他边说着边带着红鬃马离开了王家,门房送走了虞玓后,回身望着小门小院的宅子,攥着袖子的手有些颤抖。
…
大山公子出现的时间各种紊乱,或许会在凌晨时分突地从床头扑下,猛地让虞玓从梦中惊醒,又或者是在休息的下午漫步从院外走来,庞大的身躯把院中的几个小姑娘吓得够呛……这让虞家也知晓了这只大猫的存在。
虽然各有惊奇,可早在虞陟大笑着进门的时候,就代表了家中人的意思。不过是一只稍显奇异的大猫,难不成虞家还养不起不成?
虞昶在亲见这只雍容华贵的大猫后,还兴致勃勃地写了一篇《戏猫》。虞玓在拜读完这篇文章后,只觉得能天马行空的文豪如叔祖等实在是有才。
后人再看其文章内容,如那“娇憨”“扑戏”这般的词语……虞玓默默回头看着那只懒散恣意的大黑猫,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这频繁的出现倒也会让虞玓有时候薅着大山公子的毛毛自言自语,“没受伤,也没生病,难道从前的推演是错的?”大猫的出现难道与之前猜测的这些无关?
只是不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揣测一直在虞玓的心里盘踞,哪怕是此情此景,他最终也只是把猜测给藏在心中,并未点破。
这日庭院,阳光正好,庭院中的花卉舒展着腰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白霜踱步而出,正好瞧见了小桃红远远地站在墙角,那瑟缩的模样让白霜看了忍不住笑,“你不是很喜欢煤球吗?大山公子只不过是大了一点。”
这院子里的小姑娘,就数小桃红最害怕大山公子,若是看一贯爽朗泼辣的她颤巍巍的模样,那定然是大猫又溜达回来了。
白霜四处瞧瞧,果不然能看到大山公子趴在墙头上,垂落的大尾巴毛绒蓬松,在微风的吹拂下绒毛飘落,漆黑油亮的皮毛晒得松软温暖,看起来就像是正在休憩的兽。
小桃红颤巍巍地冲着白霜和扶柳比划,“好姐姐,这真的只是大了一点吗?这分明是大了很多点吧!”她夸张地用手指比划了个半圆,有些气馁地说道:“大山公子看起来凶巴巴的。”
白霜挑眉,笑眯眯地说道:“大山公子很通人性。”
小桃红奇怪地偏着头,那困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没有感觉到白霜的提示。扶柳在旁边无奈地说道:“白霜姐姐的意思是,这只猫大概能听得懂简单的人话。”
小桃红一僵,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一双幽绿的兽瞳正睁开,刚好直勾勾地对上小桃红的眼。她突然尖叫一声,一下子窜到了白霜的后面,带着哭腔说道:“呜呜白霜姐姐我错了,不对呜呜呜大山公子我错了我没骂你……”
白霜无奈地瞪了眼扶柳,“好端端地吓唬她作甚?”又自转身去安慰小桃红不提。
扶柳耸肩,无奈地说道:“我说的哪一个不是实话?”小桃红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的哭腔又抽噎了一下,忍不住又飚出了泪。
庭院内顿时热闹非凡,待虞玓踏进来时,还能听到那吵闹而生动的对话声。
“嗷呜——”
大山公子低沉地叫出声来。
虞玓抬手,自然地捉住了那条肆意摇摆的白点尾巴,轻声说道:“怎又来了?”大猫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轻巧地在墙头漫步,纵意地跳到虞玓的怀里。
最近接猫的次数接多了,虞玓也熟练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发生被撞得倒退的事情。他抱着沉甸甸肥嘟嘟的大团子往回走,经过白霜扶柳她们几个的时候还顺口打了个招呼,这才默然带着大山公子进了门去。
小桃红此前从未真的看过虞玓和凶残大猫的接触,刚刚看到整个人都诧异了。
“郎君,郎君似乎很喜欢这只猫?”小桃红有点困惑地说道。
虽然是那猫主动扑下来的,但是郎君那手臂摆开的姿势,那也当是下意识要接猫的动作……他是欢喜的,也是渴望的。
小桃红不知怎的,突然从心里冒出这两个词语来。
白霜眉眼弯弯,轻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呢?那可算是郎君的朋友,而且是只果断勇敢的猫。”她曾害怕过大山公子的凶性难以抑制,可最终是大山公子出手救了虞玓,那不管这只猫的来路多么奇怪,白霜都只会帮忙遮掩不会有任何的疑问。
虞玓带着猫进屋后,他就从容自若地从怀里挣脱出来,毛绒绒的漆黑毛发蹭在虞玓的袖口,留下点点星星的黑色。他昂首阔步在屋舍里走着,优雅矜傲的模样一如当初,蓬松柔软的长尾巴不经意地擦过虞玓的衣襟下摆,撩动了些摇曳的弧度。
虞玓轻声叹息道:“今日太子的脾气可当真是坏。”
大猫的动作不着痕迹,轻巧地跳到案首蹲坐着,幽绿的猫瞳直直地看着虞玓。
虞玓这个自言自语的小习惯是猫最喜欢的毛病。
虞玓面上从来都是个冷冰冰的模样,轻微的情绪动容都全部被冰封在面无表情之下。虽然勉力能看透,可怎么都比不上私下无人的时候自然的吐露。
毫无负担听着虞玓冰凉的碎碎念,猫的肉垫交错在一处,悠然地靠着猫脑袋。
今日的太子自当还是那往日的温柔淡定,处事却严厉毒辣地把前些日子因身体不适而暂且堆着的事务一概扫完。这或许应当说是太子的魄力,可在底下做事的人自然战战兢兢。当太子殿下带着那完美温柔的笑容询问为何没有完成的时候,就连一贯高傲的贺兰楚石都忍不住低下头来。
谁都知道,数日前东宫的內侍总管被换掉了。
肃杀的冷意环绕着东宫,直到今日清晨长孙皇后带着两位小公主驾临东宫,才拂去了那样紧张冰凉的气氛。
往日东宫往来熟悉的面孔悉数被换掉,再能看到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宫人们谨言慎行地来往着,仿佛数年前的场景再显。
谁都没想到內侍总管会是那么个人。
那可是……侍奉了太子十几年的老人了。
东宫的愤怒可想而知,陛下亦然如是。
虞玓不过是旁观,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温和下的狂风暴雨,更别说是在这当口直面太子的人了。
不过这风暴自打不到他身上,虞玓也没有多想。
东宫的事情,有的能掺和,有的不能掺和。这条界限虞玓清楚得很,宫闱的事情……不是他能涉及的范畴。
他站在书桌前……不是坐具上的桌案,而是特地摆在窗台前的一张书桌,那是虞玓每日练习大字的地方。没有设置座位,站着悬腕练习的习惯他已经坚持了许多年。
今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仅仅是在窗台的边边与书桌的缝隙中还挤着一只肥坨坨。猫懒洋洋地看着虞玓的练习,肉垫无聊地拨弄着放在窗台上的小花盆。
虞玓的窗台外一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正因为白霜清楚他辣手摧花的坏习惯,这几个院子里就数虞玓的各类花卉置换得最快。
毕竟他要么不掐,要掐就掐最好看的。
花:委屈。
斜阳落下,日头温柔地描绘着虞玓冷冽的眉眼,硬是柔和了棱角,在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有些薄凉的嘴唇微抿着,他认真地落笔,专注的神色让猫突然有些嫉妒。
他这么大一只猫在旁边,虞玓心心念念的只有练字吗?
猫尾巴极其服从主人的意思,在旁激昂地起落,最终不自觉溜到了虞玓的手腕,一闪神就勒住了虞玓的胳膊。尾巴的力道甚至能直接勒死人,在瞬间发力的时候,虞玓的手不自控地在白纸拖下长长的一道划痕。
他无奈地敛眉,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坏掉了的字,就着这个姿势偏头看向猫,“怎么了?”
猫没有看虞玓。
尾巴却紧攥着虞玓的手腕,甚至力道越来越大,勒得虞玓的手指握不住毛笔,跌落的笔尖溅出来的墨渍染黑了白纸的一角。
无疑虞玓能感觉到胳膊的裂痛。
他抬着左手按了按眉心,慢吞吞地说道:“好歹换只手,明日过问就难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