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凛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一下箱子中的东西,拿起一串碧绿的珠子:“这还是你生辰的时候我送你的,现在你又拿来向我换钱?”
赵越尧可没有不好意思:“都说了是抵押在你这儿嘛,以后我还会将它们赎回来的。表哥,你就多给我一点吧,就一点点。”
洛凛认真的说:“尧尧,照你这么用下去,就算有座金矿也撑不起。表哥劝你,关了矿场,将白玉糕作坊中多的人赶走。”
赵越尧沉下脸,对柳枝说:“把银子带走。”
柳枝福身,不好意思的拿起了小箱子。
走出洛府的时候,周启时牵起赵越尧的手:“怎么,还不高兴?洛表哥只是从他经商的经验来劝解你,他不知道尧尧不为赚钱,只是心怀天下,不忍看南岳子民受苦。”
赵越尧:“别说的这么好听,我又不是活菩萨,不许你这样夸我!”
周启时假装失落:“我们小王爷的心,真是猜不透。夸也不是,损也不是,让周某好难做。”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将赵越尧逗笑了:“傻子,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呢。”
周启时摇头:“因为我只想逗你笑。”
诚挚的表白猝不及防,赵越尧“咳”了一下,满脸通红,掩饰着:“胡说八道,快点走,我要回王府找我爹商量事情。”
柳枝走在身后一脸麻木,作为赵越尧的贴身大丫鬟,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两人微妙的情愫。
书房中,赵越尧对老王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爹,南岳的赋税收的太高了,我认为,我们得将它降下来。”
老王爷正在练书法,闻言,十分平静的问:“那尧儿你觉得应该降多少?”
赵越尧低头思索了一番:“我觉得,应该将赋税降到两成左右。今年交不上赋税的人就记着,明年交。”
老王爷:“那之前因为赋税而失去土地的人呢?”
赵越尧:“将土地还给他们,让他们继续种。”
老王爷笑着摇头:“那些土地又不在我手中,怎么还?都在那些世家大族那儿呢。”
赵越尧拧眉:“爹爹让他们吐出来,他们敢不听?”
老王爷终于忍不住,揉了揉赵越尧的脑袋:“傻东西,吃到嘴的肉让别人吐出来,连皇上也做不到。”
“别整那么多有的没的,娶妻生子,到时候乖乖当个王爷不好吗?”
赵越尧他也想啊,但是情况不允许。
“爹,你就听我的,将赋税减下去吧。”
老王爷:“只要你能说服那些叔叔们,就任你施为。”
第18章 难题
老王爷说的是跟了他十几年的部下,他们分别掌管着南越的财政,军事,和别的大小事务。
这些人经历丰富,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没那么容易说服。
但是赵越尧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任性的少年。将人召集来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减赋税。
五人本来还以为是赵越尧又想生事,结果听到这样的消息。
柳复摸着自己的胡子,对此说了两句话:“小王爷可能不知,南岳的税收,要养上千的府兵,给官员小吏们发放俸禄,还得打点京都贡品。这桩桩件件听起来虽不显,实际上根本不够。”
何大与赵越尧一起处理过矿场的暴乱,所以他并不像另外几人那样轻视赵越尧:“小王爷或许有他的用意,我们先听一听。”
赵越尧:“你们可听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短短数月,因为赋税一无所有,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平民越来越多。”
“他们若纠集在一起,区区几千府兵,能挡住吗?”
几人并不是目光短浅之辈,赵越尧稍一提点,他们想到矿场暴乱,便有些迟疑。
柳复:“小王爷可知,为何今年我们将赋税提到七层?因为京都要的贡品比去年多了足足一倍。”
“矿脉枯竭,南岳财政更是雪上加霜,基层小吏的俸禄都减少了一半。若是不征赋税,恐怕南岳更难支撑。”
赵越尧抿着唇:“那照你这么说,就是不管我南岳子民的死活了?”
柳复沉默了一会儿:“若小王爷执意如此,那属下可供一个对策。”
“听闻小王爷的白玉糕卖的甚好,若是能将此物并入南岳,或许能替代矿脉……”
老王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发怒:“柳复,我说过不要打尧儿的主意。”
柳复跪在地上:“请王爷息怒,若不如此,除非南岳能找到另一条矿脉,才能两全其美。”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微乎其微。
赵越尧点头:“可以,赋税降到两层。”
柳复摇头:“小王爷,最少四层。”
赵越尧怒了:“四层太多,我不同意。不过,我们可以阶梯式收税。”
“名下只有两亩田地以下的人家,便收一层。五亩田地以下,便收两层。十亩四层,依次往上递增。”
这个决策让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柳复惊讶到了:“小王爷可知您在说什么,这一举措势必会让您,站在世家大族的对立面。”
赵越尧:“难不成我还怕他们,要么就按照我说的来。要么你们就不要回去,留在王府直到同意!”
多说两句,赵越尧骨子里的执拗被激了出来,几人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赵越尧走后,书房中柳复脸上带着喜色:“王爷,南岳后继有人啊!”
老王爷面上不显,实际心中也是满意的。
短短几日,赵越尧用白玉糕换取阶梯式税收这个消息,在整个南岳呈爆炸式传开。
大部分平民只用交一层税,这下再穷的人家都能吃饱饭,不用被迫卖儿卖女,背井离乡。他们恨不得给赵越尧供上长生牌位,日日烧香。
白玉糕早已成为了南岳中下层平民的主要食物,每日都能卖出一个恐怖的数字。若赵越尧不是小王爷,他一定护不住这个金矿。
不少世家大族,因为白玉糕,甚至还盘算过将女儿嫁给赵越尧。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久久回不过神,心中对赵越尧恨极。
那些卑微的贱民,就算活下来,也根本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如今降低税收,反而霸占着田地。
许多拥有大片土地的世家大族们,按照阶梯式税法交的税比往年多,却不能再钻空子买下贫民的土地,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恨赵越尧。
渚念知道后,心中巨浪滔天,细细的思索着这个税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阶梯式税法。长庆,你说赵越尧,到底是愚蠢还是聪慧?”
长庆不敢多言:“殿下,小人驽钝,不知。”
渚念也没指望长庆回答,挥挥手:“你下去吧。”
白玉糕作坊被撤走的那天,许多人哭的站都站不稳,但哭声中伴随着笑容。他们跪在地上给赵越尧磕头,心中感谢他给的一条生路。
大部分的人回了家乡,只有一些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留了下来。他们被赵越尧收下,连同矿工们一起,在南凉山开荒。
这不是一个轻巧的活,要砍树,挖土,拔野草,还要随时小心树丛中的蛇虫鼠蚁。没有了白玉糕作坊的收入,赵越尧只能提供给他们一日三餐。
太阳最烈的时候,管事敲锣打鼓:“吃饭了,吃饭了!今天有肉汤喝。”
被晒得黑黢黢,汗流浃背的人们放下手里的农具,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今天运气不错,还能喝上肉汤。”
“你说我们这荒地,真能种出粮食来吗?”
“若种下去的种子一颗粮食也没有,那小王爷不就亏大了?”
“没错,小王爷菩萨心肠,老天爷可不能让他吃亏。”
“真羡慕他们回家的人,只交一层税,跟不交有什么区别。”
流浪孤儿们光着脚丫,干不了重活,就端着碗帮忙做饭分食物。等人们吃完之后,剩下的食物就让他们分走。
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羡慕的看着阿难:“你娘对你真好,什么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阿难有些结巴,为难的看了看碗中的白玉糕,分了一点出来:“给你吃。”
流浪小孩连连摆手,灵活的跑开:“我不要,大哥说不能欺负你们。若是被赶走,又要成天成夜的饿肚子。”
他们好不容易能吃饱,像在梦中一样,生怕做错事打碎了这个梦境。
税收下降的效果显而易见,很快就遏制了流民的增多。赵越尧的名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意外的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