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主子们自然是会赏一些他们不吃不用的东西,但出门在外还额外带礼物回来的主子,他们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罗协御下不算严厉,本身他们管自个的章法在他看来已经够夸张了,人人平等的想法在他心里是抹不去的。
既然算是一个屋顶下的家里人,自然要有礼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反正伴手礼这玩意儿图的便是新鲜,还顺便满足自己的购物欲。
一举很多得。
说句讨打的话,人缘好,他可太累了。
送了礼,难免人家抓着问一路风光景色人文,他全部推脱,扔下个回头画个攻略给他们的烟-雾-弹,人就麻利溜了先,再不让人多问了。
众人一听有新鲜的画看,便先放过了他,来回仍是没有一个说他长高了的,老扎心了。
瞧着自个儿屋前那两颗柿子树和樱桃树,密密麻麻的绿色枝丫,罗协一下心情舒坦,进屋rua了下难得伸出小爪爪,摇了下尾巴的新西兰,尔后趴在熟悉的大炕上,闭上眼休憩了几秒。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是他这么舒适的小小花鸟窝。
翻身时,被什么东西膈了下,罗协眨了眨眼想起什么,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穿着红褂子的福娃娃,那双大眼睛活灵活现的,就跟他在胤九书局见过唯一一次的那位小公子一样。
鬼使神差的,他在江南街头的小摊上撞见了,第一眼便想起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再鬼使神差的掏钱买下了。
如今,倒是知道人在何处,只是这八字没一撇的,可怎么送?
既然送不了,先存起来吧。
爬起来,用心找了处好位置,才好好放着。
他累坏了,晚膳没有传,人便睡下了。
待何有术过来唤起主子时,才发现主子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何时浑身滚烫,发了一身虚汗,眉头紧锁,饶是看着如此难受,十四爷仍是没有醒来。
坏了。有多久没见着主子这样的虚弱模样,何有术心里先是一揪,慌忙大声叫喊了起来,让如今最得力的小太监赵无林去宫里传太医。
大嬷嬷赶来贴身照顾十四阿哥之后,他亲自拿着主子的桃木牌子到四阿哥府邸去请来四贝勒爷夫妇,十三阿哥府邸也派人过去通知一声了。
何有术心里敏锐感觉,爷这次估计不是病,怕是要出大事,究竟是何时着了的道……
*
夏日的深夜,云却漫天,不见一丝光亮。
“什么?毒?怎会是毒?”四福晋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听了太医汇报整个人就更慌了。
四阿哥倒是一如既往在炕上坐着如同一尊佛,只是黑着脸,沉着声问:“可知是何种毒?”
姜太医这时已经跪着,语气倒是沉着:“尚不知,老臣提请会诊,让宫里将沈太医和桂太医一起过来,他们擅攻毒。”
四阿哥一个眼色,苏培盛立马拿着牌子安排人进宫去请了。
姜太医继续道:“老臣先喂十四爷清心解毒丸,至于具体对症下药的还需分析出是何种毒药。奇怪的是,这毒目前倒看不出生命危险,只是长此以往……”
“姜太医的意思是,这是慢性下的毒?”代表时日已久。
“……老臣不敢妄断。”姜太医如此谨慎,意思却是明摆着了。
有人要害十四!
四阿哥心头火起:“福晋,你在这亲自看着。我进宫一趟。”
“爷,你自个当心。这里有我。”
胤禛的脸色平静得吓人,四福晋担心地看向虚弱脸色惨白的十四阿哥。
十四弟可千万不能有事。
康熙知情后,勃然大怒,碍于深夜,且众人刚回宫,他不便出宫赶去,只是派了人过来务必查明原因。
德妃娘娘在永和宫里都急坏了,这个时间点她却不能出宫。只能逼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思索对策。
这刚回宫就毒发,所有人都将嫌疑的目光看向出宫的那几位阿哥爷。
五阿哥和七阿哥毕竟利害关系不大,嫌疑较轻。
三阿哥之前已经办砸过一次,显然太子爷不会再交给他,何况如今确实也没有需要对他下手的情况。胤禛这段时间日日在胤礽身边,若有迹象,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如此,自然而然,最大的嫌疑便是大阿哥和八阿哥。
出行这一趟,十四阿哥和八阿哥多有亲近,四阿哥很快便得知了,在心里自然也是颇有揣测。
八阿哥回京来第一晚就开始“背锅”,听了消息,他心底暗叫不好,担心十四阿哥的情况,不用他费心,八福晋倒是一马当先骑着她的红枣马便赶去十四府邸。
至于八阿哥自己,他得进宫,去见一趟胤禛。
“不是我。四哥。”八阿哥开门见山,和胤禛在宫门前擦肩而过时,低声道。
“你猜,我信吗?”胤禛根本不想搭理他,脸色依旧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岂能不知四哥不会信,却为何要跑这一趟,四哥了解我,我一向不会多此一举。只是八弟真诚希望四哥不要浪费力气在我身上,我也想抓出害十四弟的人。八弟言尽于此了,四哥。”八阿哥自知只能如此,他便朝着宫里而去,方向是永寿宫。
跟在四阿哥身后的十三阿哥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上前去质问或者直接揍八贝勒爷。
九阿哥和十阿哥还在八阿哥的身侧看着。
胤禟同样一脸凝重上前问十三:“你仔细想想,这一路上他都接触了什么,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虽然不喜八阿哥,但十三阿哥知道胤禟对十四是真心的,他语气还算好:“这一路十四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靠八哥近了些,其余时候除了在曹家欢脱了些,他无时无刻不和我在一块儿,你们查去吧。”
说完,留下身后神色诡异的三兄弟,胤祥跟着四阿哥回了十四府邸。
他们一到,人还未进大门,便见何有术迎头赶来:“四贝勒爷,十四爷他药丸吞不下去,这药水灌了又悉数吐了,四福晋急坏了……”
四阿哥一听那进府脚步的速度都快飞起来了。
“让开。”胤禛厉声吼道,来到十四床前,将他温柔扶起,掐着穴道,哄着十四松开咬得死紧的牙关,许久大概是胤禛的气息让十四觉得熟悉,他的身子才松了一些,四阿哥才将药丸混着药水灌了下去。
其余人在床前紧张看着,这才缓缓吐出一大口气。
沈太医道:“能吞下药就还好。启禀四贝勒爷,这毒似乎是自人体皮肤而入,日积月累加上十四阿哥回京疲劳才一下爆发。如今这毒的成分大部分已研明,只是尚有一味药引颇为古怪,还请四贝勒爷宽恕时日,让吾等研制出解药。”
四阿哥待十四不再吐出药汁,缓缓将他斜着身子安置好,他才起身,稳重对太医道:“那便交由太医们细心尽快研制,十四弟的命,交在你们手中。”
这话便是,十四爷生,他们生,十四爷活不成,他们也差不离了,太医们忙跪下行礼:“臣等必定尽心尽力。”
唯有姜太医却是真情实切的担忧,他和十四爷接触良久,也颇为心喜这位温厚的阿哥主子爷,一边无声叹口气,和太医们细细研究起了解药。
一旁康熙派来的官员,守在院子里的中堂,这才上前:“参见四贝勒爷,下官是大理寺少卿程元章,特来调查十四阿哥中毒一事,烦请指示。”
四阿哥抬头,眸中带着一抹不明的神情:“不敢。既是大理寺官员,调查此等事宜想来经验丰富,还请程少卿费心。”
程元章是太子的人,听了这话便开始府邸上下一番探查。
由太子这边的人来调查十四阿哥的事情,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不妥。
四阿哥沉吟,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新西兰呜咽着来到胤禛的脚边,他感受到屋中的压抑气氛,只是无声安慰着他最喜欢的主人。
“新西兰,放心吧,你的小主人不会有事。”胤禛低头,发现自己揽住哈士奇的手上,沾染了些黄色粉末,便起身去梳洗,内心却生了暗火。
十四不在京中,府邸的下人居然怠慢了哈士奇,如今不好动作,过后一定要好好清理一番。
十四阿哥毒发的这一夜,他们都不能安歇。
八福晋揽着四福晋,两人悄声说着安慰彼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