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千岁千千岁(3)
南沧陌放在椅把的手不由暗暗收紧,爆出了手背上的青筋。
这具尸体被悬挂于乱葬岗第二日了,经过两天酷日的暴晒,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露在外面的手脚枯瘦如柴,像是活活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树枝,不知被什么武器砸坏的头颅血肉模糊耷拉在胸前,已很难看清本来的模样。
每到白天的时候,老百姓成群的聚集到平日里打死也不会来的乱葬岗,一个个气势汹汹朝那挂得高高的尸体扔石子,吐口水,尸体的主人恶名在外,是残害了不少老百姓的巫女,即使此刻人死了,也不能让这些正义的百姓们泄愤。
直到夜间的时候,人们都散尽了,唯有这尸体还被孤零零的悬挂于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周身散发出来的煞气却让那些徘徊在乱葬岗的冤魂都不敢靠近,只有普照众生的月光毫不吝啬的拂照在她脸上,被血色侵染的脸庞依稀能辨出她就是当初那个冷艳无双的黎殷殷。
隐在暗处的南沧陌搭在椅侧的手不由捏得更紧了些,一向内敛平稳的神色在亲眼目睹这个场景,也控制不住的乱了气息,眼前依稀仿佛还是她一袭红衣潋滟如火,冷傲自负的模样,明明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不屑于讨好任何人,然而,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微勾,就足以让人倾倒。
南沧陌感到自己心口处的某一个地方,就像长了一根肉刺般狠狠的痛起来,痛感势如破竹不可阻挡,瞬间便爬满全身。
“爷……”陪在他身侧的浮名看到主子这个样子也不由一阵恻然:“我们的人都已部署在了这周围,分队的弟兄已经找到了他们隐藏的据点,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拿下。”
南沧陌微微点头:“别再让人伤到她。”
只是这么清浅淡然的一句话,却无端端的让听的人心酸不已,浮名跟着南沧陌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人,何曾见过常年来惯于隐忍的主子这般伤心的模样?偏偏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子,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竟会辜负于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只得徒叹天意弄人。
突然间,从乱葬岗的另一个方向咻地窜出来一个人影,从身形可辨出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她几个箭步便跃至高杆下,仰头看了一眼被挂在上方的尸体,满腔的痛苦化为一声惨烈的哀嚎:“小姐!我来迟了!我这就带你走!”
一语毕,半分也不耽搁,拔剑出鞘,飞身而起,直冲向被挂得高高的尸体。
与此同时,自乱葬岗四周陡地袭来几阵劲风,劲风刮至,化为一根根细长的利箭,全数射向此刻只顾着去解救尸体的女子,女子反应不及,中了一箭后就像断了翅膀的飞鸟,乍然往下跌落。
“提前行动,务必要抢下尸体!”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要斩草除根,杀了跟她有关的任何人,这一出闹得满城风雨的晒尸只为了要把所有挂心于那女子的人都引来,一网打尽。
南沧陌眸光暗暗一沉,双手刷刷施出几掌,掌风处带出了数根丝线一般的银光飞速击向空中,银光诡辩莫测,几下子便缠住还在不断射向女子的利箭,旋转间,无数的利箭在瞬间化为碎末。
女子中了一箭后摔倒在地,还未及起身,自黑暗中又闪出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二话不说,背起她就纵身隐进了山林间。
“你是谁?你放开我,我一定要把尸体抢回来!”女子的情绪在亲眼看到尸体后便激痛得不能自控,此时此刻,只想着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小姐再留在那里。
“她的尸体自有人去收,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伤。”背着她的人冷冷开口,竟是个女子的声音,而这说话的语气莫名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受伤的女子颤声又一次问道。
疑惑间,那人已经在一处草坪放下了她,一把扯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巾。
“药……药奚小姐?怎么会……”女子惊诧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小姐时常让她去保护的,那个盈盈弱弱的二小姐,可这样的二小姐又怎么会有本事把自己从箭阵中救出来?
“你忍着点,我替你拔箭。”黎药奚交代一句,手上一使力就将女子后背的剪拔了出来,她出手极快,女子又在满脑子疑惑的情绪中没醒过神,竟也没怎么感觉到疼痛,黎药奚接着又飞快的从身上拿出早准备好的创伤药给她伤口敷上,没几下便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女子又惊又愣,双眼一瞬不离的看着黎药奚面无表情利索的帮自己处理伤口,像是早就司空见惯的样子,明明是她,却分明又像另一个人。
“你……你不是药奚小姐对不对?你是……”女子不敢确定的低问,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只因她跟着黎殷殷这么多年,对她们两姐妹实在太过了解,可是那怀疑又太匪夷所思,超出了常理,让她脑子乱成一片也不敢确认。
黎药奚已经处理好了她的伤口,这才停下手,抬眼定定的回视女子:“浅影,是我,他们没能杀得了我。”
第3章 化身修罗
黎药奚柔美的脸上浮现一层与其温婉外表不符的肃杀之气,一双如水双瞳冷冷的看向天际那半钩残月,一样的荒凉如冰,俯瞮苍生。
没错,她是本该已经死去的人,她就是被冠以恶名,暴尸乱葬岗的黎殷殷,她亦是从地狱归来的冤魂,集怨恨于一身,只欲化身修罗,将仇人摧毁殆尽!
可她更恨自己,游历江湖十几年,习得一身本领,最后却蒙了心窍,错信奸人,搭上了自己的所有。那个道貌盎然的人,堂堂的当今太子南鸣轩,不过是把她当做一把杀人的利器,用感情作为诱饵,便哄得她心甘情愿为他做尽坏事,为他以身试药,最后却成了他们俎上待宰的鱼肉。
那天夜里,她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回来的时候,满心以为他会如她所愿,实现他的承诺娶她为妻,让她可以从此退居身后,安心行医,不用再打打杀杀。
所以当他笑得一脸温柔,给她递上那一杯茶的时候,她带着满心的喜悦一饮而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块冰凉的石床上,浑身像是被捆绑一般半分都动弹不得。
“你真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本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满手鲜血的巫女为妻?更何况我与你有灭村之仇,又怎可放心让你活着。”他一如往常的微笑着:“仁慈”的让她在死前知道了所有真相,而饶她心中再怎么悲愤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直到他把巫师召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一直与她姐妹相称的丞相千金宁婉蓉,真相像是撕裂的画卷,残破不堪的摊开在她面前,那些她信任的人一个个都扯下了伪装的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很心痛是么?”南鸣轩垂下头,玩味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的直视她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眸,语气却依旧温柔得可怕:“你放心,很快你就感觉不到心痛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是不会有感觉的。”
“你……你要做什么?”她咬牙冷声问道,额头却开始冒冷汗,此时,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只能任其宰割。
宁婉蓉款款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还是那副端庄温柔的模样:“好妹妹,你知道的,姐姐我自小身体就有病,鸣轩他们为了我的病,可算是费尽了心思。”
宁婉蓉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黎殷殷听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用说明白,黎殷殷也能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年来,她受南鸣轩蛊惑,以自己身为灵村之女的特殊体质为他们试过不少的丹药,他道是自己为了取得丞相家的支持,要替他们治好丞相千金的病,她也就信了。后来自己又和宁婉蓉感情甚好,便更是心甘情愿,哪怕自己时常因为药性折磨痛不欲生,也都忍了,现在看来,原来一开始,她就只是他们的一个药炉。
“我千方百计为婉蓉治病,并非因为她的身份,只因她是我深爱的女人,将来会是我的太子妃,让你试药,也不过是想让你的心脏能够适应各种药性,能在换了一个身体后,在婉蓉这里更好的存活下去,殷殷,本太子很感谢你,这点,你做得很好。”
“妹妹,你知道么?我有多讨厌你,却不得不自降身份,和你做什么姐妹,明明鸣轩爱的人是我,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在你面前演戏,我还要充当好姐姐的角色鼓励你去喜欢他,可现在,我不用再演下去了,他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