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事,对于谷子是否在装傻骗人,也尚无定论。
两件事堆在一处,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黎麦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个疙瘩解开了。
首先,是梅子的事儿。
这天,把地里的活儿做完后,她挑了个午后,去了梅子家。
梅子家门前有一棵老枣树,是村里长得最好的一棵。虽然这树算公家的,但梅子家总能吃到村里最好吃的枣子。
她打算上梅子家,去要几个枣核,种在自己小菜园里,代替徐镇江给她垒的石头堆,挡住土坡上老混着雨水往下滑的黄土。
重点不是那几个遍地可拾的枣核,而是要从梅子手里要来这几个枣核,顺便恢复一下她跟梅子的友情。
昨儿在灶上,她听徐婆子说,梅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学念书。可她家里就她一人,她自己还是隔壁徐三叔跟徐三婶给帮忙照顾大的,哪来的钱去上学。
黎麦敲开了梅子家的门。
梅子是红着眼睛出来开的门,见是她,明显太想让她进来,又不好把门关上,只好立在门口问:“你怎么来了?”
黎麦从她话里听出点“你不是整天跟徐镇江黏在一块儿,你来找我干什么”的意思。
第22章 是对小辣椒的爱
梅子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看着黎麦勉强笑了笑。
黎麦捧出了手里的小竹篮:“我新摘的红果果,你吃不吃?”
她至今也不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小小的一颗,红艳艳的,有点像李子,总是长在山沟沟里隐蔽的地方,不好摘,要费很大功夫。
梅子最爱吃这个,她叫这个果子为“红果果”。
这一小竹筐红果果花费了黎麦大半日的时间,还把她手上划了几道细小的口子。她也不隐瞒,就那么大大方方向前伸着手,让梅子看。
梅子本来不想让她进屋,一看这个,又心软了,挡在门口的脚稍稍向后移了一下,给黎麦让门:“进来吧。”
说着接过了小竹篮,黎麦跟着进了屋。
梅子家很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黎麦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炕窝,觉得自己是豪放了些。
梅子拿出个自己的搪瓷缸,给她倒了杯开水。黎麦瞅着那掉漆的搪瓷缸说:“你不生我气啦?”
梅子一把把搪瓷缸拿了回去,说:“不喝拉倒,话多。”
黎麦又把缸子抱了回来:“我喝。”
喝得太急,呛着了。梅子给她拍了两下背,抱怨说:“怎不叫你徐队长来给你拍。”
黎麦放了搪瓷缸,说:“徐队长没你温柔,他一巴掌能把我拍飞出去。”
梅子噗嗤一下笑了,说:“不正经。”
笑完了,又不笑了。说:“你找徐队长去,别在我这儿。”
黎麦想,梅子明明喜欢的是徐镇江,为啥跟这儿整得倒像在跟徐镇江争她的风吃她的醋一样。
她挠挠额头说:“那个,我们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就失去友情,好吗?”
说着,她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肉麻了。
但是,梅子很认真地想了想,明显还在吃醋生气,说:“我要是存心不和你好呢?”
黎麦直截了当地说:“那我就种不出全村最好的枣树了——我本来想找你要几个你家门前的枣核种树来着。”
眼看梅子要把她打出去了,黎麦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不是白让你给,我听徐婆婆说你想念书,我可以教你!”
梅子停下了正往她背上捶的手,瞪大眼睛说:“你识字?”
黎麦挺了挺胸脯:“我会,我认得好多字呢,可以教你。你看,几个枣核换好多字,多划算。”
梅子真是拿她没办法,嘟着脸蛋想了半天,最后气哼哼说:“难怪人家都说你小妖精,你太坏了,拿这招来哄我。”
黎麦笑嘻嘻说:“因为是你才哄的呀,要是被人我才不哄呢。”
梅子这回真的把她打了出去,把门砰地一关。
一会儿门又开了,一只小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抓着几个枣核:“快点拿走,三二一再不拿走我要扔地上啦!”
黎麦手疾眼快捞过了枣核,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下,解决了三个大问题:
梅子跟她生气的事,她种枣树的事,还有梅子念书的事儿。
黎麦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妖精。
……
五月份正是种下枣树的好时候,黎麦回去就找了个小碗,把几个枣核放进去,倒了些清水,好些催一波芽。这样再种到土里就能长得更好。
这个时候,徐镇江带领的一队地里也正忙。小麦已经开始慢慢转黄,再过一阵子,就能收麦了,正是农忙时节。
再加上黎麦这边,菜苗苗们也开始探出了头。但由于这片土壤本来就很贫瘠,这时要是稍有一点照顾含糊,她的菜苗苗就很容易夭折。
因此,俩人那天虽匆匆明确了心意,但总也没什么能好好呆在一起的机会。顶多就是在大灶上说几句只有他俩能听懂的话,烦一烦徐婆子罢了。
她之前把徐婆子给的辣椒籽也先放到小盆里,天天浇水。这两天,辣椒苗苗终于长了出来,嫩嫩绿绿的几小片,看着就很有食欲。
黎麦把小盆捧到地里。今天的任务,除了种枣,还要把辣椒苗苗移栽到地里。
这地,多亏了徐镇江从一队地那里挖过来的小沟渠日夜灌溉,她又天天翻弄,已经松软了不少,很容易就挖出了几个小小的深坑,正好能把辣椒苗苗放进去。
等整完了,三排小苗苗整整齐齐码在土里,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黎麦擦擦额上的汗,正要收了盆儿进屋去喝口水,突然左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
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没看见人。
然后右肩上又给拍了一下,一看,是谷子。
谷子一个没忍住,傻憨憨笑了起来。
黎麦吃了一惊,站起来打了他胳膊一下:“臭小子,还学会耍人了。”
她又想起来徐镇江说的谷子装傻的事儿。想问,但又问不出口,怕吓住了谷子,一时脸色就凝住了。
谷子好像有点不懂她怎么不笑了,于是指了指地里的辣椒苗苗,打了个问号。
黎麦说:“哦,刚种上的,这样等秋天来了,咱们就有炒辣椒吃。”
谷子笑眯眯点头。黎麦刚想跟他再说要种枣树的事儿,突然有人站在坡下喊她:
“麦子姐,灶上出了点状况,徐婆子问你能不能去帮个忙。”
黎麦只得先去了,谷子没跟着去。
原来平时灶上做饭的一个婆子今儿病了,灶上人手不够。徐婆子就想把她找来临时帮个忙,黎麦自然是答应的。
等忙完了,见天边就黯了下来,一片乌云飘过来,空气中一阵闷热,是阵雨要来了。
吃了饭的人都赶紧回家去了。黎麦突然想起了她才种下的辣椒苗苗。
根都还没扎稳呢,肯定经不起这大雨一阵泼,她得赶紧赶回去,找个什么东西给苗苗盖着。
徐婆子见她跑得急,又把人喊回来,给她一顶斗笠戴着:“别淋着了。”
黎麦甜甜笑了,戴上斗笠就往坡上冲。可惜还没跑到地儿,雨就下起来了。
等三步并作两步终于进了菜地,黎麦以为辣椒苗苗肯定都已经给打趴下了。结果一看,有个人正半跪在地里,拿自己的身体护住那几株苗苗,正是谷子。
大雨打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谷子看起来就有点委屈,冲她眨眨眼,含糊不清地说:“炒……辣…椒……”
黎麦也不知道脸上流下来的是雨还是泪,摘了斗笠扣谷子头上,用力抱了抱他。
第23章 给你甜甜的
还好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停了。谷子浑身上下给浇了个透,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脚软。黎麦担心他是给淋坏了,赶紧把人搀回了他家里。
到了他家,谷子脸朝下往炕上一扑,嘟嘟囔囔地不动了。脸蛋被平压在被子上,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黎麦这才发现他发烧了,赶紧把人拽起来说:“先别睡,把你衣服脱了换身干的。”
谷子听见“脱衣裳”,倏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捂住自己胸口,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黎麦好笑,温声跟他解释:“不换身干衣服,会烧得更厉害的。”
谷子还是拼命摇头。
黎麦觉得这场景好像是她在欺负谷子似的,只好背过身去,把眼睛捂住,说:“赶紧脱!我又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