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声望去,竟看见了傅程言。
对方看起来有些狼狈,衣领都是歪的,身下的马也没有上鞍具,显然是情急之下随便找的一匹,裤腿上还不知从何处溅了泥点,与平常仪表得体的模样截然相反。唐浩初完全没想到傅程言会来,眉头已不自觉地皱紧了:“你怎么到这里来?”
满心都是唐浩初的安危的傅程言根本顾不得回答,只急匆匆地道:“浩初快走,这里有危险,我从……”
话没能说完,因为被枪响打断了,——声音传出的方向正是贵宾接待室所在的位置。这声枪响就像一个发令信号一样,周围的空气也散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气息,下一刻,埋伏在暗处的刺客已经举枪瞄准了唐浩初的心脏。
唐浩初也抽出了枪,——他的反应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在子弹刚发出的那一刻就计算出位置和速度,轻而易举地将对方射出的那颗子弹打偏,并反过来对着对方的要害扣动了扳机。
茂密的草丛能够掩藏身形,却不能像盾牌一样护住要害,这才是唐浩初将地点选在隆安马场的主要原因。藏得再好的刺客也会被他用精神力探测出来并一一解决,有墙体保护的刺客却难办多了。尤其是位于高楼上和长巷里的狙击手,他们会特别谨慎地躲在墙体沙袋等保护体后面,而且射程范围有可能远于精神力的探测范围。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致胜最重要的秘诀就是快,必须要速战速决,而唐浩初的动作快到简直不像人类,继那名刺客被一枪毙命之后,他又接二连三地对准其他试图动手的人开了好几枪,每一枪都弹无虚发。
血腥味迅速随着风雨蔓延了大半个牧场,转眼的功夫已将埋伏的刺客解决掉大半,身上带的两把枪的子弹也都用完了。所幸春日的傍晚本就黑得早,又因这场狂风骤雨变得更黑,唐浩初正趁机更换弹匣,大脑却探知到有一枚短箭正迅速冲来。
下意识要动身躲开箭头,才发现到这枚箭是射向傅程言的。唐浩初心里顿时一惊,一边加快换弹速度一边驱马朝傅程言赶去,“傅程言小心!”
傅程言并没有发觉这枚短箭,——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异能也没有夜视能力的普通人,亦没受过专业刺客训练,在风雨交加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听声辨位,又因一心想要保护唐浩初的缘故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唐浩初身上,直到听见唐浩初的喊声才发觉逼近的箭头。
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傅程言切实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所幸唐浩初在箭头抵达的那一刻对准箭头开了枪,用子弹生生扭转了箭的方向。
子弹和箭头一同转向了右边,驱马而至的唐浩初又抓住傅程言的马绳往左拉,所以傅程言没有伤到分毫,只划破了右肩上的衣服。却有另一支短箭于唐浩初开枪的同时破空而出,在唐浩初抓住缰绳奋力往左拉的这一瞬,‘嗖’的一声直抵唐浩初后背!
傅程言还没来及稳住身形,便从唐浩初的侧后方看到黑暗中窜出一抹浅白色的光,正是箭尾的翎羽。他用尽全力想伸手去拦,然而锋锐尖细的箭头已刺入唐浩初右侧的背部。
——这显然是强弩,一箭下去,整个箭身几乎全部没进骨肉里,力道大到唐浩初要紧紧抓着缰绳才没被这冲劲带得摔下马。血瞬间从伤口里冒出来,将衣服晕染出一大片红,本就受了惊的马因血腥气而更惊,偏偏又在这时,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
马立即如惊弓之鸟般撒开四蹄飞快地往前狂奔起来。
刺客本来有足足二十名,个个都是高手,其中还包含了江威身边枪法最好的保镖,如今却仅剩四人,堪称十拿九稳的刺杀演变成这样,四人不由生了退意。但他们已被江威下了死命令,若刺杀失败,回去了也一样是死,只能咬着牙追上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命令已经失效了,因为就在刚刚,刘英顺利得手,取了江威的性命。
前面就是蔓草丛生的山林,内里原有一条开辟好的小路,唐浩初身下的黑马却在受惊的情况下奔向了一处陡坡。然而唐浩初没功夫管脚下的路,——他努力用异能聚起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击向身后刺客的大脑。
追上来的四名刺客登时觉得大脑剧痛,甚至有人吐血倒地,但唐浩初这边的情况也并不算好,——黑马奔至陡坡的最高处后因惧高而骤然停下,唐浩初的伤口又恰好传来一阵剧痛,让他无力握紧缰绳,到底还是从马上摔下来。
大雨让山林变得十分湿滑,少年的身体随即顺着陡坡急速滚落,傅程言见状大骇,情急之中想也不想便跟着唐浩初一同跳了下去。
这片林子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却不料里面有如此险峻的山坡,傅程言只能在滚落的过程中死死地抱着唐浩初,用尽全力护着他,直至一同跌至坡底。好在底下有一条溪涧,因下暴雨的缘故上涨了不少,水流多多少少缓解了坠落的冲击力,避免了头破血流的结局。
傅程言顾不得管自己摔伤的地方,只管抱着唐浩初从溪涧匆匆上岸,然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淋不到雨的岩洞边,焦急地唤他的名字。
许久都得不到回应,傅程言心里慌得不行,急急解掉唐浩初的上衣,去看他身上的箭伤。不看还好,一看大骇,只见伤处的血透着紫黑,并非纯正的鲜红。
第132章 二合一
箭头上显然淬了毒。
傅程言紧紧咬着牙,把口腔咬出了血才勉强镇定下来,努力调动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进行急救。首先要把箭拔|出来并吸净毒血,再用冷水充分而彻底地冲洗创面及皮肤粘膜,但第一步‘拔箭’就让傅程言难以下手。
雨似乎已经开始转小了,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此刻虽是深夜,天色反而比之前更亮一些,加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能完整视物,傅程言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唐浩初的伤情。——箭不长,但扎得很深,几乎从肩胛骨的里侧斜刺到前胸,白玉般的皮肤将隐隐发黑的鲜血衬得更加显眼。傅程言将唐浩初抱在怀里,让他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窝,然后一手按着他的脊柱,一手贴着突出的肩胛骨握住箭尾做出拔箭的姿势,指尖却无法控制地在微微发抖。
他的手一向是很稳的,曾签过上亿的合同,曾与各色大人物交握,并掌管着成千上万工人的身家性命,也曾用它紧搂住少年的腰肢,轻拍过他的后背,甚至在那次去军营找他的时候,细细抚摸和亲吻过后背的这对肩胛骨。那微微凸出的轮廓优美骨感却不孱弱,像从欲望的洪水中惊飞的蝴蝶,让他想俯身顶礼膜拜,又想将其永远困于掌中。
然而此刻的傅程言什么都没办法想,因为巨大的心慌和心疼占满了他整颗心脏。他又在唐浩初耳边唤了几声浩初,可少年只是面色苍白地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回应,连身体摸起来都像冰一样冷。
傅程言咬紧牙关捏紧了箭头,将箭用力拔了出去。
纵然当时只顾着救傅程言而没顾上自己,唐浩初还是在关键时刻偏了一下身,所以这一箭刺得虽深,却没刺中要害,也没造成大出血,最棘手的问题还是中毒。傅程言先俯身把唇贴在唐浩初的伤处,帮他将伤口上的毒血吸出来,直到渗出来的血不再发黑才停下,又谨慎地用冷水将伤口冲洗干净,并不放心地反复摸他颈侧和手腕上的脉动,同时在他耳边继续唤他的名字。
傅程言不清楚箭头上究竟淬了什么毒,也不清楚这毒会给唐浩初带来什么危害,但他知道最好要让他保持清醒。
唐浩初最终在傅程言坚持不懈的呼唤中睁开了眼,湿润的双眸迷迷糊糊地望着傅程言,像无辜的幼崽。
不止眼眸,他的头脑显然也是迷糊的,似乎过了许久才认出傅程言的脸,然后小声道:“疼……”
傅程言强忍着心疼,轻轻哄:“乖啊,医生来了就不疼了,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找医生……”
他不确定上面还有没有刺客,也辨不清他们滚落的方位究竟是哪,很难在这样的天气找到走出山林的路,所以最好先在这块能遮雨的岩洞下躲一会,等天亮了再找路。唐浩初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皱着眉又说了一声疼,有几缕发丝贴在他的额头和脸侧,额头上都是冷汗,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不正常的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