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犯人也就罢了,就怕我若一直不归国,咸阳阁定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从而采取不理智的行动。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所有的人都彻底露馅了……”姬丹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道,“青莞,取笔墨来,我要给蓟城发鸽信。”
青莞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殿下,您现在就是写了信也发不出去啊!外面那么多卫兵守着,鸽子还没飞出宫就被截获了,这么做等于找死啊……”
荆轲冷着脸打断她的话:“跟少主说话注意点分寸!”
“青莞说得没错,我就是在找死。”姬丹说着,自己去取了笔墨,点亮烛台开始写信。
青莞与荆轲面面相觑,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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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嬴政身边的老宫侍来到阿房宫,告诉姬丹:“太子丹殿下,王上召您前往甘泉宫一叙。”
“王上召见臣,所为何事?”姬丹问了句。
“这……老奴实在不知,太子丹殿下去了,不就知道了?”
姬丹点点头,起身换上朝服,临走时蓦然回望了一眼窗台处的盆栽。
她的桃树种子已经长出了枝叶,用不了几年就可以移栽到院子里了,以后年年岁岁,花开不绝。
她想起那日自己为阿政煮的茶,想起曾经彼此的约定——待到桃树长成,每年都一起在花前树下品茗舞剑。
可惜,等不到那天了。
她的种子,注定长不成一棵大树,也没有人再陪她歌尽桃花……
一切的镜花水月,都要被打破了。
即将面对的,是残酷的醒来。
老宫侍只将她引领到甘泉宫的门口便退了出去,姬丹推开殿门,殿内只有嬴政独自一人。
嬴政一身玄色朝服肃穆,冕旒也没有摘下,在姬丹由暗转明的视线中缓缓转过身……
“这是你写的吗?”嬴政亮出手里的信,正是姬丹昨天发出的鸽信。
其实嬴政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鸽信上的笔迹早已说明了一切,可他仍然不死心,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对方承认。
“是。”姬丹动了动唇,回答道。
一个字,却是那样的艰难,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字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耗干了全身力气。
嬴政将信扔在她的面前,眼里透出恨意和…满满的失望:“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这么对我?”
他想不通,也想不透……自己和母后之间走到如今这一步,还有公子涯的死以及成蛟的有去无回,这些画面不断闪现在脑海,让他心乱如麻。
“王上与长安君向来亲厚,若王上提前从外臣这里得知公子涯诈死,势必有所防范,更不会将长安君派往边境,此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所以,外臣不会说,也不能说。外臣要做的就是守口如瓶,任由秦国派系相互倾轧。燕国弱小,从来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只有让秦国内乱内耗,才能为我燕国赢得喘息之机。而王上与太后之间本就矛盾重重,外臣最多不过是借力打力,推波助澜。其实若彼此真的毫无嫌隙,旁人再怎么挑拨也是无用的……至于其它,信上写的很清楚,臣就不多说了。”
姬丹所言都是事实,当初她就是抱着乱秦的计划来到咸阳,关于赵太后的那些流言也经她一手谋划,甚至她明知公子涯的死和赵军的异动是个圈套,却依旧冷眼看着成蛟一步步踏入火坑,丢了性命……
然而在这些桩桩件件中,姬丹却唯独隐去自己帮助阿政抗衡吕不韦,夺回权力的事实。
她不能说,因为只有将自己最丑恶的一面展现在阿政面前,对方才会彻底死心,从此毫不犹豫地放手。
“明白了……”嬴政突然笑了笑,接着慢慢闭上眼睛,似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对啊!自己本不过是一场阴谋的产物,别人自是不会在意……
再睁开时,君王的双眼已充满了嘲讽的冷意:“是寡人自作多情了……”
“外臣是燕国的太子,而王上是秦国的君王,所谓的情只在家国,何来多情?”看着这样的嬴政,姬丹强忍着锥心之痛,让对方远离自己本就是她一开始的选择,即使心里再痛,再不忍,她也不能违背自己的选择。
嬴政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就如同从戴上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冕旒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孑然一身,此生寥落;就如同往日的种种美好被此刻那一声“王上”和“外臣”打破。
原来,从前的“阿政”和“丹儿”不过是虚妄的梦。
原来,从始至终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在虚幻中沉迷了那么久,也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是啊……孤家寡人,何来多情?
“好一个搅弄风云的太子丹!好得很!”嬴政微微仰头,歇斯底里地笑了。
“寡人会让你归国。”忽然间敛去笑意,嬴政一脸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人,目光由阴冷变成了阴狠。
“下次再见,便只有你死我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秦帝国の小剧场】
嬴政:都到这一步了,作者为何不考虑一下黑化囚-禁梗?寡人想和丹儿酿酿酱酱……
阿语菌:请左转《巴X传》片场,各种囚-禁、强-制和酿酿酱酱,不可描述戏码……不过,你的CP是寡妇清。
荆轲:说好的男二号是我,结果成了背景板,存在感除了开场几乎为零。什么时候也让我轰轰烈烈爱一次?
阿语菌:右转隔壁《绿姬传》,又名《秦时绿人明月心》。这个剧组福利多,不光可以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裂,而且少不了船戏和包子……对了,还附赠绿帽。
嬴政:绿帽什么鬼?
阿语菌:是一种比冕旒还要沉的东西,陛下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
第一卷就要结束了,发刀子之余轻松一下~~接下来,剧情会有反转吗?)
第100章 伴君如虎
三天后, 嬴政下诏,命朝臣选送家中适龄女子入宫伴驾。
之前已经有不少臣工上奏希望王上尽早立后纳妃以充实后宫,然而他们的奏章递上去后便一直石沉大海, 每次关于此事的奏议也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
君王迟迟不表态, 众臣是既忐忑又干着急。
眼看着诏令已下, 朝臣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眉开眼笑……就说嘛, 王上虽年轻,但孰轻孰重还是知道的!
纳妃的事宜现如今已经得到了嬴政的首肯, 接下来便是后妃的人选。
诏令上只写了朝臣家中的适龄女子,却并未指名道姓说是哪一家或哪几家,于是群臣又忍不住在私下里议论了。
“王上这是何意啊?是让我们直接将人送进宫,还是准备一次采选,只挑看得上的?”
“你问我我问谁, 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我们家都是小子。”
“我觉得吧, 按照王上喜欢亲力亲为的性子,应该是让我们先准备着,他来挑。”
“什么叫‘应该’?你到底有几分把握?我倒是觉得王上处事雷厉风行,像纳妃这样的事在王上眼里定是琐事, 若我们想得太复杂, 反而不好……”
“此言差矣!不想透点万一办错了差事,王上必然不悦。”
话讲到这一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谁都知道,惹了那位不悦是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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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西山, 寒风凛冽。
御书房里点着烛台, 嬴政正在灯下草拟诏书,写了一半觉得有些冷, 于是头也不抬说了句:“樊於期,再添些炭火。”
一只小巧玲珑的暖水袋随即出现在视线里,捧着它的那双手白皙而骨节分明,全然不似樊於期遍布厚茧的宽掌……
赵高上前,将暖水袋捧到嬴政面前:“夜晚清寒,秦宫的炭火固然暖和,但终究比不得燕国燃而无烟的银丝炭。王上批阅奏章,时间一长最冷的必定是手,这水袋大小合乎手掌,材质是鹿胃,既不会漏水又可以保温,还不像烧炭那样有呛人的烟味,王上用着最合适。”
嬴政默然接过暖水袋……赵高说得果真不错,这水袋热度刚刚好,捧在手里不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适才想起樊於期于几日前告假,回家照顾病重的继母了。
嬴政不言不语,赵高也就在一旁专心为君王磨墨。